展天骁手一指,流云霞光裹了过去,荡开灭绝神光,将观水轻轻卷到光幢内。他抱起观水,发现这个小孩还有气息!浑身上下不见外伤,只是陷入了昏迷。
其实观水在被云霞护住的时候,脸上有一层薄薄的青气一闪而逝,但展天骁没有看到。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垂髫幼童是怎么在这样的凶险之地存活下来并且毫发无伤的。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立即离阵再徐图良策才是正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我还带着一个小孩。”流光佩消耗真元甚巨,以展天骁炼神返虚的修为,最多也只能支持半个时辰。
然而,展天骁一回头却发现,方才洞开的门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闭合了,阵中方位似乎发生了颠倒,他拿起玉井神鉴四面照去,任凭光华乱扫,就是不见出路,中枢结界所化的墙壁地面变得浑然一体、毫无破绽。
展天骁接连尝试了各种破障法术、符咒,都不灵验。他又用飞焱剑到处乱刺,如虹剑光撞到墙壁上不但没有破开结界,反而把他震得气血翻涌一阵难受。
最后,他一狠心,使出了太玄宫的至高雷法。
“金光灼灼照雷城,百万雷兵秉令行。疾!”展天骁一扬手,一串海碗大小的五色神雷连珠打出,透过护身云光,狠狠轰在灰蒙蒙的墙壁上,噼哩啪啦一通乱炸,整个中枢都剧烈地震颤起来。
以展天骁轰击的那处为中心,方圆一丈内的大五行灭绝神光都被这至刚至烈的无上道法横扫一空。
然而,结界墙面在这样的一击之下却仍是岿然不动,展天骁不由心惊。更糟糕的是,灭绝神光受此一击变得越发狂暴,不但瞬间再度填满空处,更往返激荡起来,汹涌如潮。
展天骁先前就耗费了不少真元,现在又催动雷法,支持流光佩的真元难免不足,原本绵密稳固的流云霞光在这样的冲击下竟出现了支撑不住的迹象。
展天骁暗暗叫苦不迭:“这结界怎么这般坚固?!可惜我玉枢雷法未臻上境,否则......对了,这里是阵法中枢禁制所化的房间,却不见五宫法物,看来是安在这紫晶罩子里面.......”
他仔细回想玄元阵的种种变化:“外头离火散逸,加上灭绝神光只有土金水三相,应该是五行中木母失位,子火无根,然后禁法才生出种种变化。眼下出路封闭,不如入内一观。只是上面似乎暗伏风雷,不知道能不能进去......”
出现在阵法中枢的水晶罩和灭绝神光一样,并不属于《天工图》上记载的玄元十二变中的任何一种,是立阵之人额外的布置。
罩子上有丝丝缕缕的蓝光黑炁隐现,灭绝神光不知道是禁制使然还是威力较逊,每每要碰到水晶罩的时候就会弹开。
展天骁拿不定主意,便拿出一粒抟炼过的金刚丸朝水晶罩打去,“咚”一声,水晶罩仿佛虚影任由金刚丸穿了过去,掉落在地,没有激起任何变化。他还在踟蹰时,怀里的观水忽然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原来是灭绝神光施加在流光佩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加上展天骁真元不足,流云霞光已经不能完全阻住那澎湃巨力。
他修炼有成这点压力根本无关痛痒,但观水肉体凡胎却支持不住了,昏迷中闷哼一声,口鼻同时流出血来,显然是肺腑受了内伤。
展天骁见状,不得不当机立断,急念四圣三合咒逼出一团祥光护住观水,随后运起全身真元注入流光佩中,流云霞光暴长至二丈方圆后又立即凝练缩小,裹住展天骁与观水,猛地向紫晶罩扑去。
晶罩果如虚影,流云霞光径直穿过,展天骁大喜,岂料,数息之后风雷同时激变,电蛇狂舞,黑炁如链,朝展天骁和观水缠绞过来,凝练的护身云霞才抢进水晶罩中一半便发出阵阵哀鸣。后方,三色灭绝神光也同时围剿过来。
展天骁大惊,他身上法宝不少,但能倚靠的就只有一剑一镜一环,飞焱剑不用说,专于攻伐,水风镜机变虽多,但于防护一项上并不见长,先前用来护身入阵不过是利用了五行相克的原理。
流光佩才是展天骁最厉害的护身法宝,有炼虚为实的大玄妙,即使在济济太玄也排得上号,只是他真元不济,不能发挥出全部威力。若是流云霞光被这风雷绞破,灭绝神光再一个夹击,他和观水定免不了粉身碎骨,元神真灵能否保全都是未知。
展天骁正要捏破传信玉符告知师长消息,以免自己死后门中法宝失落在此无人知晓,眼前不知何故一道明黄光华亮起,电蛇黑炁被这黄光一照,竟失了威势,缠绞力度顿时松懈下来。
展天骁窥见一丝生机,不顾元神损害,强提了十二分真元催动流光佩,一口鲜血喷出,身外的云霞被通体染成红艳艳的,同时又祭出飞焱剑,身与之合,像一个锥子一样顶着流云霞光向前冲去。
这时,后方灭绝神光也已赶到,层层破开护身云霞,阵阵轰鸣声让展天骁心焦如焚,更加没命地钻攻起来,艰难地一寸寸挤进水晶罩。终于,忽一声霞光全消,流光佩顿时被破去。
而展天骁也带着观水钻进了晶罩里面,甫一落地,他就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流光佩被破,他真元枯竭受伤不轻。身后,紫幕迅速复原,灭绝神光被阻隔在外,掀起惊涛骇浪,但却丝毫透不进这晶罩之内。
至于观水,虽仍昏迷,但身上护身祥光还在,展天骁见状稍稍放心,忙用符水化了一粒治内伤的百草丸给他灌下。等到观水面色稍霁,展天骁才勉强盘膝在地,吞下一粒龟灵丹调息起来。
过了一刻钟,展天骁恢复了一点真元,又将心法再运转了几个周天才睁眼起身,查看四周。紫晶罩内一个四角法坛,摆的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五行生化之势。只不过油灯熄灭、黄砂涣散、法剑锈蚀、真水浑浊,至于木宫法物则干脆不翼而飞。
这样的状况看似严重,但解法却很简单,按《天工图》所说,只消将木宫法物寻回,放到法坛上对应的位置,重启阵法,运转乙木生出真火,就可以正本清源,将阵外的虚火拘回灯盏之上,到时禁法隐伏,想要出去自然易如反掌。
展天骁四下寻找,整个紫晶罩内却别无他物,观水手里倒是拿着一根桃枝,但全无灵气,根本不是法宝。没奈何,他只得拿出一面前绘太极、后刻八卦的木牌放上去,念一声:“青元乙木,化生太极!”
“嘭”,油灯爆出一团烈焰,数息后又自熄灭,那木牌随即青烟冒起、火星迸射,转眼烧成灰烬。展天骁肉痛且大惊,这究竟是什么级数的阵法,他用西城山上千年槐木芯雕成的法牌竟然连第一宫真火都化生不出来就被耗光了灵气!
摸一摸,法宝囊中木属性的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小玩意儿,论灵气还不如那面法牌,展天骁陷入了纠结,蕴藏乙木之气的法宝,他其实还有一件。
原来,西城山太玄峰上有一泓神水,分阴阳二相,山凸处阴者为井,山凹处阳者为泉,两者贯通,乃西城山洞天水脉源头。井深六丈,圆径二尺四寸,井壁由一整块青玉凿通而成。其中自开辟以来就生有一株仙莲,每隔六百年开花结果一次,是人间少有的仙果。井底百丈之下阴寒之气凝成玄冰,年深日久,秉仙莲精英孕育出一团晶质,被太玄宫开派祖师采来祭炼成至宝。
此镜横径二寸,质如美玉,通体乳白,只有形如含苞莲花的镜钮独显青色,镜缘是连绵不断的流水风云纹路,此外别无装饰。因产自玉井之中,于是唤作“玉井神鉴”,又因内蕴坎、巽两道先天卦象,所以别名“水风镜”。
神鉴是太玄十宝之一,本不在弟子下山行道时可领受的法宝之列,但不知怎么的,掌教宫主还是将它赐给了展天骁,只嘱咐他小心应用,不可遗失。要是用水风镜来修补这个法阵,以其千万年来受仙莲熏陶所蕴藏的灵气,运转区区的五行生化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门中重宝如何能遗失在这蛮荒边地?
“自己先因大意损伤了流光佩,不知何时才能复原,已经吃罪不小,如今又要再搭上一件水风镜不成?”展天骁一手拿着霞光黯然的流光佩,一手摸出水风镜,心中天人交战。“罢了罢了,还是先出去要紧,倒时立马回山告知师长,看能不能再来替换。”
这时,观水发出的几声微弱呻吟打断了展天骁的思路,展天骁有点奇怪,收起流光佩走过去,搭起他的手腕诊起脉来,发现脉相平稳、生机郁勃,大概是内伤正在愈合,酥痒难耐,所以才不禁发出声音。
“不应该啊,百草丸哪有这么厉害?”展天骁面露惊讶,忙凝神内视观水,顺着肺部经脉一路探寻下去,终于在他的气海丹田发现了异常。
那里,盘踞着一团极为精纯的乙木精气,发出的绿色光芒耀眼夺目,几乎不可直视,观水被震伤的心肺在绿光的照耀和百草丸的滋养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好。
展天骁惊奇之余,先是一喜,后又眉头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