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韩阙因为在自家王府里面遭遇刺客袭击而导致终生残疾这件事,已经让纪王府内外的侍卫们觉得颜面尽失,一个个都恨不得在长安城挖地三尺,整日里都如同一匹匹的饿狼,若是那刺客在这会被找到了,怕是要被这些关中猛汉生啖其肉了吧。
可谁都没想到,顶着纪王府地毯式地搜索,两年都过去了,刺客的影子都没找到一个。这让纪王府颇有些闷气,但是这满城的搜索不能一直持续,不得已纪王无奈打落了牙齿做血吞,这件震惊长安的王府刺杀案,就这样在明面上不了了之了。
说回今日,难得这次世子好不容易从这惨痛得打击里挣脱出来,竟然想出门观览一下,这一路上大家尽心尽力得守卫没有给歹人半分的机会,没成想在进了自家的地盘后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看着刀光离韩阙越来越近,贾护卫整个人是目眦尽裂,连拔刀的时间都不敢给,回过身来半刻也不曾停止得就向刀光来处撞去,期望自己皮糙肉厚能替孤苦的世子挡住这一刀。
但是,毕竟事出突然,要不是韩阙福至心灵得提前出声示警,那杀手此刻怕是已经得了手了,但即便有了预警,可毕竟距离太近,其余的侍卫又在站在韩阙的后方,被韩阙的轮椅阻挡住了。而面前仅有贾护卫一人,此刻对于韩阙来说,虽有那么一线生机却依旧还是九死一生之局啊。
不过韩阙自己倒是面无异色,眼神直视刀光前来的方向。不知是人死前的特殊状态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如果能看到韩阙的视角,会发现从他感知到房间里有异动开始,他整个人就进入到一个特殊的状态,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极为缓慢,他甚至可以好整以暇的打量面前的刺客,如果不考虑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刀尖以外。
不知是为何,韩阙自己这会心里并没有恐惧的情绪,也不知哪里来的的信心,他就是莫名得笃定他这次不会有任何事,哪怕客观上讲他唯一的指望,面前那个忠心的贾护卫有很大的可能赶不上刺客。他依然相信,而令他自信的源头就是那把正朝自己脑门穿来的唐刀上。
这把刀他不是第一次见了,两年前的一千年后,自己无端地被室友李长运谋害,让自己成了穿刀葫芦的关键道具,那把唐刀,此刻就在自己脑门子前,第二次得向自己飞来。那闪烁着寒光的刀身,开棱的刀尖,最关键是刀身上特殊的云龙纹,这是韩阙在自家府库的刀上从来没见过的纹路。
明明隔着千年的时光,但是却遇着前世的事物,这种奇妙的际遇带着特殊的滋味在韩阙心中流转。
只是这时光再慢却依旧流逝,刀总归是越来越近了。贾护卫拼尽了全力,一张黑脸都鼓成了暗红,但是手掌也只是堪堪推到那刺客的腰身。那刺客虽被这一掌推的歪了身子,可久练刀法的手却是极稳,手腕轻扭卸过腰身不稳的横力后,那刀尖也仅从开始对准的韩阙的眉心偏往了他的右眼。
那刺客看着刀尖慢慢往韩阙右眼刺去,他那脸上单巾之外浑浊得双眼里透出残忍的腥意,仿佛已经看到了纪王世子被自己开颅取命的惨状。一想到自己这么轻易的就完成了主人安排任务,这刺客的嘴都已控制不住得咧开了来,连带着腥臭的口水混着些带血的肉丝都从中喷溅了出来,就连他脸上的深色单巾都遮掩不住这等丑态了。
就在这时,站在韩阙身旁无人注意到的武珝突然从侧面伸手在韩阙的轮椅上猛的推了一记,而这六岁女童的奋力一推使得韩阙连人带车都往左移了那么一寸,可刀剑弑人之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就是这一寸,韩阙就看着熟悉的刀尖从眼球前带着寒光飘过,而后自右眉尖往太阳穴,一路青丝皆被这刀光斩断。而作为刺客的志得一击,长刀此刻去势难减,直接就擦着韩阙右边太阳穴,深深扎到了他脑后的紫檀木板上,其力力透椅背。
而整个唐刀穿透椅背时震动产生的金铁之声如龙吟般从韩阙右耳灌入,将韩阙震的是七荤八素,直觉得恶心犯呕,整个人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那刺客没想到设想中这必中一刀竟被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女童给破坏了,在场的众人除了贾护卫外见此也都小愣了一下。但多年训练的刺客本能让他再次抓紧了手中的刀柄,手腕一紧,把长刀稍稍从椅背上抽出,丹田起力,手臂上肌肉略微弹起,就准备乘着众人尚未反应之时将刀直接从韩阙右脸边直接横拉过去,这样虽不如刚刚那一次容易,但毕竟任务为重。
然而刺杀这种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不是贾护卫见一行人到了自家地盘,心神有所松懈,单凭贾护卫情急一掌就推动了他腰身来看,这刺客的功夫放贾护卫这个王府头号侍卫面前,怕是走不过十招就会被斩于刀下。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此时这杀手持刀的双手上青筋暴露,而直面着这刺客背坐轮椅的韩阙看得清清楚楚。自他那握刀的双手向上,杀手此时整个手臂上的筋肉都在翻腾,全身抖的就和筛糠的农妇一样,但是无奈长刀却依旧在韩阙的脸旁纹丝不动。这刺客脸都憋红了,汗珠透过了面巾流到手臂上,再顺着手臂一路滚落到了手腕,然后在抖动间就顺着一只正捏在这手腕上,肤色略黑手掌的虎口掉落到了地上。
一旁紧紧抓住刺客持刀手腕的贾护卫,此刻面沉如墨,见通行的其余护卫彻底查过房间后对他点了点头,他就将注意力放到了面前被他这位钳住手腕的刺客身上,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兄弟,你能砍出第一刀,算是兄弟我的一时失察,可你想砍第二刀,可开口问过兄弟我了吗?”说完,那如虎钳般的手掌狠狠地向中间一收。
那刺客这会还奋力的想完成自己的任务,可这手腕上一时传来的大力,同时也带来了剧烈的疼痛,在瞬间就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剧痛让自己不受控制的向着面前跪了下去,但是他那浑浊的双眼依旧紧紧地看着韩阙的脸,脑中一直回想着自己的任务,手掌猛的张开似是认命般的松开了刀柄。
贾护卫见此,也暗松了一口气,手上持续的用力,想要彻底的将刺客压服,但是这时这刺客张开的手掌突然收拢,而后伸出小拇指勾住了唐刀的刀柄,伴随着他的下跪,插在椅背上的长刀刀身也被他用全身的力量带弯。再等到他彻底跪在地上时,这坚韧的刺客猛得抬起了头,对着韩阙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勾住得小拇指轻轻一弹,只听铮得一声,原本熄灭的刀光再度亮起,插在紫檀木硬木椅背上的长刀就如弹簧般将刀身划向了韩阙右侧的太阳穴。
从刺客出现时韩阙就一直在关注着他的脸,以及那不似常人的眼神,虽说见到刺客被贾护卫制服了,可韩阙自己并没有那么放松,刚发现他跪下时偷偷用小指勾住了刀柄,心里就已经觉得不对,等又再见到他对自己露出那残忍的笑容时,心中大呼要遭,眼睛余光瞄见长刀带着寒光向自己呼来,只得用尽自己的力量将头往左侧偏去。
但是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在场包括久经历沙场的贾护卫,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在这等绝境,这刺客还能用这种的手法发动第二次刺杀。只是,今日这刺客出门时没找个卦师卜上一卦,不然就知道他今天忌出门,宜安葬了。
在这锋利的长刀即将划破韩阙的太阳穴时,又是一旁的武珝毅然的伸出了自己柔嫩的小手,紧紧抓住了长刀的刀身。刀身晃动间,幸运如韩阙仅仅只是左侧耳朵上面的头皮被划出了一道不深的口子,溅出了几滴血在那刀身上。
一行四位王府里刀近眼前都不会后退半步的七尺大汉,此刻都被这刺客一连串的骚操作惊得半天说不话来。贾护卫则全力将手中的刺客按在地上,把他的手扭到背后,用小腿加上自己的横练功夫将其紧紧压住,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一番跌宕起伏的剧情,看起来复杂惊险。但其实都发生在毫厘之间。等到刺客被彻底按在地上时,随行的丫鬟直到这时才真正反应刚刚发生了什么,刚想呼喊有刺客。韩阙却用一个冷冽眼神止住了她,看了看四周,他正色得出声到:“都不要出声,先进屋。”
贾护卫点了点头,想要刺杀大唐的亲王世子,必不可能只来这么一个人,此刻敌暗我明,这会大家都在酒楼里,现在对方可能还在隔岸观火。如果这丫鬟喊出来,引起了骚乱,保不定对面就准备浑水摸鱼了,那就麻烦了。
但正当他准备起身时,突然发觉有些事不对劲,身下的刺客过于安静了些。他脸色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挪开了脚,将那刺客翻过身来。
果不出所料,这会这刺客眼球上翻,嘴犯白沫,早就没了气息。看情况是乘着武珝伸手挡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后,咬破了嘴里的毒囊自杀了。
韩阙见此,眼角弹两下,没有再管这个刺客,依旧对着贾护卫说到:“先进去再说,安排个人守住门口。”贾护卫拱了拱手表示领命,一行人并没有声张,悄悄进了屋,最后面的侍卫在外面把门关上后,就守在了门外。
进了屋,韩阙闭眼思考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对站在一旁的贾护卫说道:“贾侍卫,你安排一个兄弟去分别把老鸨和余欢楼的掌柜找来,但是不用带到我们这来,就叫他们待在隔壁的房间里,一路注意都要注意隐蔽,然后叫那个兄弟直接守在他们的门口任何人不得进出,如果有反抗的,在不引起骚乱的情况下,直接斩杀。另外安排最后一个兄弟,把我的玉佩拿走,也是保持隐蔽,去到后院偷偷把我们马车的马拿走,速度回王府找老管家带一队府兵过来,把这里围了,许进不许出,如果有人擅闯直接控制住带回王府,明白了吗。”
听到韩阙说完这些话,贾侍卫下意识得站直了身体,而后深深得看了一眼韩阙,然后将双手平肩握拳,低头躬身道:“末将明白。”说完,转身带着剩下的两个侍卫就按照韩阙说的行动去了。
而武珝进了屋后就蹦跳着坐到了床上,打量着房间的内饰,这勾栏之所,她也是第一次来呢。才看了一小会,就听到韩阙开了口,她的兴趣一下就被勾了过去,等到韩阙发号完了施令,她就饶有兴趣的问到:“你真的只有七岁吗?”
韩阙上下打量了一下武珝,看到了她被长刀割伤的双手,心中微动,随后就面带微笑地回答她到:“你不也和我差不多吗。”边说边对着一旁的侍女指示道“把衣服撕一些,给她包扎一下。”
武珝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刚才惊险环现,让她没察觉到这些,这会被韩阙点了出来,手掌上传来的疼痛立刻就让这才六岁的小女孩眼泪流了出来,只是碍于韩阙坐她在面前,害羞不敢哭出声音。
看着韩阙似笑非笑得看着自己流泪,想到为了救他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人还在偷笑。武珝心里突然觉得非常委屈。气鼓鼓的盯着韩阙,却细心得发现他右边脸上有小股的血一直在流,就对自己身旁的丫鬟说道:“你,把衣服撕了,给他的头包扎一下,顺便把他的嘴也包上。”韩阙听了这话,看着武珝这等傲娇可爱的样子,心里像是打开了什么,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把人都安排好的贾侍卫回来了,见着韩阙这会开心的模样,心道还好世子没受到什么大的影响,但是想到自己这次严重的失职,导致难得出门的世子又遭遇刺杀受伤,又联想到王府里陈老管家那些从宫里带出来的惩罚人的手段,脸上的五官就纠结到了一起。
韩阙见着贾侍卫进门后,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稍一细想就知道了缘由,摇了摇头向他出声到:“贾侍卫,你把那个刺客的刀拿过来放桌上我看看,另外,你现在把那个刺客的偷偷尸体拖出去,在后院找个地方藏好,记得,把他手脚都折断。”
贾护卫听了这命令倒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藏尸他能理解,可人都死了干嘛还要打断手脚呢,不过作为侍卫,服从命令的本能还是让他按照韩阙说得去做了。
韩阙见了此间无事,就不再出声,低头仔细端详起桌上的刀来,武珝还是气鼓鼓得看着韩阙,不过见着他头上的血被止住,而那丫鬟包扎完了还好心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绳结。一下子就破了功忍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一不小心笑出了一个大鼻涕泡,小丫头羞红得拿手绢擦过了,看着正拖着尸体出门的贾侍卫,哼了一声偷偷说道:“烂好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