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真的要这么对我么?”
此时的慕汐晴情绪越来越紧张,她不再与慕玲珑进行无谓的争吵,而是转而询问慕天笙了。
她的语气太过像质问,听起来嘶哑而具有威胁力。
“嫁人,当尼姑,去乡下,这叫什么路?这哪里是路,我…”
她气不够,又没法像平常一样砸东西打人发泄,只好在地上用力跺了两下脚,砸地发泄。
“汐晴,你觉得我是会这样做么?”
慕天笙问道。
“……”
慕汐晴被这一句堵在了嗓子眼,没法说什么,只能本能转头去看别人。
她扫视着几个人,看来看去,看不出究竟,最后,目光只能投在慕玲珑的身上。
看我,看我又有什么用呢?慕玲珑心说。
然而既然有人主动看她,慕玲珑也不能全无反应,她便用眼神回望过去,作着无声的询问。
“喂,为什么会这样啊,你也应该做个解释吧!”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慕玲珑答道。
此时,慕玲珑抬眼望过去,她目光所及,正好将慕汐晴此时脸上的表情映在自己的瞳孔里。
乌黑的发,是年轻人都有色彩,此时显得无比的蓬乱,固然有几日被困的缘故,也跟此时她现在心急缭乱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个人在名义上是她的妹妹,可是当躯壳里的灵魂被置换,姐妹的意义真的能够存在吗?
苍白的脸,慌乱的眼神,是在向她求助,可是在求助的同时,依然可以看到其中的痛恨与苦恼。
慕玲珑想,一边对我埋怨,一边对我求助吗?很好呢,这很有慕汐晴的风格。
可是倘若回应了她的请求,便不是慕玲珑的风格了。
不要答应她,慕玲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三妹,这是你的选择,这是你的事。”
慕玲珑冷言冷语的说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看到了旁边的人们复杂的眼神。
果然,慕玲珑是想笑的,不管她怎么样处理,一旦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妹妹,势必会惹来别人的非议。
这种眼神,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来到慕玲珑的身边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呢?慕玲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按说,以她的习惯,真正记不清的事是不会想太多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去努力的想。
是什么时候呢?
对了,应该是主动联合周诗芸母子,以各种恶劣的不恶劣的手段对付慕汐晴母子那一刻起。
有些事,有些话,哪怕没有任何差别,只要由不同的人来说,那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一点,慕玲珑是早有准备了。
此时的慕汐晴,还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慕玲珑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为这时候慕汐晴,与其说是只老虎,不如说是只用绣花针绣上去的老虎。
除了名贵娇气,就没有别的特点了。
也许在不久的时光之后,她会连这一个特点也彻底失去。
慕玲珑暗自掂量着。
毕竟,父亲给她提供的三条路,都不是什么能轻松行走的路啊。
慕汐晴是平安顺遂的走完全程,还在走到一半,就伤了筋骨,残了体肤,只能无奈的停留在半途,这都是没法预料的事。
慕天笙让她离开家,还会打算让她有回来的机会么?
此时的慕玲珑,还是难以准确猜中慕天笙的想法。
这是个优柔果断,但善变程度不亚于女人的男人,只要他愿意,凭着心情的好坏,凭着思想的改变,甚至凭着随便一个人的话语,更甚者,凭着某一天特殊天气的来到…
以这些理由,来改变一个人一时的命运,甚至是全部的人生,对他而言,只是平平常常,如同换一种新口味的茶,只能被称作为“顺手之事”罢了。
现在的慕汐晴之事,别看特殊娇贵,依然只能处于“顺手之事”的范畴之内。
而慕玲珑…慕玲珑唯一能猜到慕天笙的,也就只有善变了。
至于善变之下,是以何种的规律,何种的想法,何种的理由所导致的…
这些知识,则以慕玲珑无缘。
慕天笙并不聪明,然而可怕这一特点,却从然不是只有智者才能拥有。
残忍的人可以可怕,愚蠢的人可以可怕,对于慕天笙而言,他则是恰到好处的综合了上述二者的特点。
是故他残忍,愚蠢,也依然是那个可以轻易决定他人命运的慕天笙。
慕汐晴依然望着她。
眼神锐利,脸色雪白,嘴唇打着哆嗦,怨恨中带着祈求,试图求得一个理由,却又时时刻刻都在逃避的样子。
这样子,对慕玲珑来说,是司空见惯,无比熟悉的事了。
此时再用什么话语都是徒劳。
“三妹,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什么。”
慕玲珑说道,她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如果说之前是冰冷僵硬,犹如一块雕塑般的温度的话。
那么到了此时,倒有一股学堂老师的殷殷劝导之味了。
“你年纪还小,不必想太多,就当作是,去集市上买卖,却忘了付钱,因而被挨了罚就好了。”
慕玲珑又说道,这个比喻从她口中一本正经的道出,听着却是无比荒唐的,甚至还有几分调笑的感觉。
偏偏她说话的时候,从表情到语气,都是正儿八紧到了极致的感觉,周围的人感觉不对,也不敢在她面前直接道出,只是在心中暗想:大小姐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了?
像这种并不好笑,却被不当作笑话,一本正经讲出来的笑话,往往是谁也不能接受的。
即使是眼前的慕汐晴,她本来就对慕玲珑存了复杂的感情,一方面,想在她身上得到一个能够解释自己此时悲哀的足够理由,一方面,又因为难以化解的痛恨,已经牢牢的于心中排斥这个女人说过的每一句话了。
“我不是买卖商人,我身上的钱足够,我不会落到被关到衙门里的境地,可是,为什么,我…”她摇着脑袋,气堵在喉咙里,想说也说不出来,最后勉勉强强挤出了几句话,也是含混不清,让人听着觉得莫名其妙的紧。
对别人来说,是莫名其妙,可是对慕玲珑来说,却是可以理解的话语。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理解。
准确的来说,慕玲珑所理解的,并非是慕汐晴所道出话语的内容,因为那是说出这些内容的本身也在崩溃的边缘挣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