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路以散没有请假。他知道那边会给自己安排好的,而自己要做的只不过是上车罢了。
5:20,他现在站在学校门口,看着斜着排列成V字形的圆形石墩。“也许还会回来吧?”他碎碎念,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会是他最后一次蹲在石墩上。
他点着一根烟,他从不抽烟,只是舍友第一次带他来这里的时候,他们都在点烟罢了。香烟的气味令人愉悦,但他没有吞云吐雾,只是嗅了两下,就踩灭扔了。然后离开了石墩。
……
“这小子……好像第一次在工作日正经找我们啊?”韩仕站在荧幕前,看着比外部网络还多1分延迟的监控说,“你觉得呢?”
斗殴的两位大佬回到了床上休息,而吕讼则带着士兵们在香山跑圈,日常操练。监控室里只剩下了陈、韩二人。
“反正让人难以提起戒心,我也读不了他。他是我遇到过第二个读不了心的人。”
“那第一个呢?”韩仕问陈留。
“他的山水之间。”陈留笑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俩我看好。”
……
此刻以散已经放下了心里的包袱,走进地铁口,一步两三阶,心里轻松无比。穿着风衣,通气口的风吹起衣角,跩得就像君王降世……然后就摔了个屁墩靠坐在台阶上。
台阶尽头,探头左右摇摆了一下。
“看什么看?”以散扶地而起,“劳资是来谈待遇的!”
然后他便刷卡入站。
……
地下90米,军用站
“哼,这小子。够傻的。”站长看着眼前的傻小子,“我们很快就会合作的,小子,好好学吧!”
……
“没人接吗?”以散看着车上的铁牌,“终于知道给我们把车号弄明显点了!”
他戴上自己的电脑耳机,接上二转一的转换头和手机。听着柳拜的《命运》在心里感叹:“这才是男人的乐队!”
于是哼唱自己听不懂的调子。音乐本身没有感情,但被赋予了感情,所以越听不懂的歌,就越可能接近其本质。此刻的路以散在旁人看来是欢快的,但如果凑近看,他的后脖颈已经是湿的了。
到了车站,赵站长仍然是风轻云淡、不问世事的模样,不过见识过一毛二曹轩的遭遇,没人会轻视他。路以散看见他直接抬起右手,说是提前敬的。
“还行。”他的仍是那样云淡风轻。
这回他们没改坐汽车,而是直接在100号站转车。
“好了,该让你知道了,”赵建平少有的严肃,“你现在在的这条线路,就是前段时间你听到的声音的来源,渣土什么的……”
他指了指上面的通风口。
“吊篮?”以散有些不正经了。
“是履带运土呀!”赵建平扶额。
到站了,这回赵站长没有送他进去:“好好开价吧!”
“知道了!”以散把中指按在测动脉流的窝上,然后在测体态的甬道前高声回答。
“至少你若死了,你的亲人会受益。”赵建平低声叹息,然后这位一级士官便坐地铁走了,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探亲假,每月一次。
研究员们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他,他则闲庭信步地走到实验室中间,好像自己的家一样。当然,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
“我一定会留下来的,也许前面生死未卜,但是我相信他们的承诺。”他望着下面的景物,再一次看见那个女孩儿,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成洒墨色的了,“就算只为了搞清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也好啊!”他摸了摸鬓角,发现有些湿气。
电梯到达穹顶,绿色的军礼服显得很正式,当然,也很有压迫感。
“小子,想好条件了吗?”少将直接逼问。
“我想我的亲属不知道这件事情还有……”
“等于没有。”吕讼打断了他,且声音冰冷。
“啥?”
“你本来就该把这些东西带进坟里。”
刚刚的自信荡然无存,他在车厢上没有排练过任何情况,因为他觉得那样会让自己更紧张,但现在他想再排练,却已经来不及了:“我想给亲属加分”
“这个在……”
“要求数的!”这回换吕讼被打断了,在军队里发号施令的他还没有收到过这种侮辱。
正要说话,下面却走上一个白影。
“要加多少啊?孩子?”陈靖川上来了,同时打开灯,压抑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以散的目光也被吸引。
“加到能进清华——”以散说到一半,余光瞥见吕讼青筋暴起的左拳。
“物理系——”以散的声音小得可怜。
陈靖川快步走到吕讼身旁,脸上带着和蔼的笑,顺便拍了一下吕讼屁股。
“这个可以和教育考试院的人沟通一下,还是有可能的。”
“就这些吗?”陈靖川问。
“还有一件。”路以散手心已经开始渗出汗水。
吕讼已经解开手枪的保险,但陈靖川却更狠的“拍了一下吕讼的屁股”
“我想和某人以结婚为前提谈恋爱。”
吕讼和陈靖川的手都僵住了。
“额,谁?”陈靖川问。
“语、语舞”以散支支吾吾地突出俩字儿。
陈靖川和吕讼已经蒙了一会儿。
“不是,小子,你再说一遍?”陈靖川皱眉又问。
“哎呀!就那天一块过来额四个人中唯一的那个姑娘!有一个女军官陪的。”路以散满头大汗,一方面,他是想靠这个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另一方面,他想搞明白自己对语舞到底是什么态度。
“额,他还没满18。”陈靖川满额黑线,“吕将军,你先出去,我和着小子谈一谈。”
“好。”吕讼到也没含糊,走过路以散身旁,然后乘电梯下去了。
“小子,你们这一代不都是喜欢自由恋爱的吗?而且内个小姑娘还没成年呢!你这就有点……”
“额,您的学生一般都叫您什么?”路以散换上一副有点怯生生的模样。
“陈老板。”
“好,陈老板,您觉得云南那边结婚结得早吗?”
“嗯?”
“人家都有30岁当爷爷的,您能不能操作一下。”
“不是,人家还没长成呢?你急什么?早婚早育对身体不好!”陈靖川还想竭力阻止他,“你前面的事情,给哪个亲属加分?我给你加满行不行?”
“别别别,我怕一考试露馅儿。能进去就成。能坐下来慢慢谈吗?”
“这里没有椅子。”陈靖川回答。
只见以散将右腿置于左腿前,后膝盖弯曲。“以地为座呗!”
“得得得,”陈靖川也席地而坐,然后不怀好意地问,“那你给我一个那么早就急着找姑娘的理由!”
路以散却说:“您老婆怎么来的?”
“嗯?你问这个干嘛?”
“哎呦,您就回答我。”
“额,父母包办的呀?”
“你最开始幸福吗?”
陈靖川右手扶膝盖,左食指摸下巴回答:“我们俩相敬如宾。”
路以散把左手放在左膝盖上,右手搓着下巴上的颔肉:“您早期还挺惨,那现在你还离得开她吗?”
“离不开了”陈靖川把手放到嘴上,手指揉搓鼻翼回道。
路以散也明白他的意思,把手放在嘴上回答说:“您知道现在为什么离婚率高吗?”
“为什么?”陈靖川身体前倾。
因为四下无人,路以散也不见外,也前倾身体:“我告诉您,我表哥大四谈了一女朋友,谈了8年才谈成。现在,俩人一个29,一个30,早过了25、6岁的生育黄金年龄。想要俩瓜娃子都不好搞。”
“嗯。”
“他们感情沉积了8年才结婚,而其他人都是什么样的?堕胎、闪婚!”以散言辞激烈,右臂随着他的话语颤抖。
“所以呢?”陈靖川开始眉头紧锁。
“您现在身边有子女吗?”
良久,陈老板才回答“一个。”
“您老两口在子女不在的时候吃饭吃得是什么货色?”
“哈哈!好像没什么货色,连菜都不买有时候。”陈靖川笑的身体后仰,路以散伸了个懒腰然后说:“那您能告诉我,八年之后,语舞多少岁呢?”
“20来岁呗!”陈靖川又直立上身,把两手放在膝盖上。
路以散把两手放在脚前,而陈靖川开始把手放在接近脚的地方了。
“您看,您都是先结婚后恋爱的,我过个8年和她不也一样了吗?”
“你们年轻人不都是喜欢一见钟情的吗?还有,你为什么就要和杨语舞结婚谈恋爱呢?那天不是还有一个刘琦吗?”陈靖川向右歪头,咧嘴,并且漏出一颗牙齿。
路以散向左歪嘴,并且微笑说:“因为人家小姑娘漂亮。”他还是没告诉陈教授实情。
“那你不就是图谋不轨吗?”此刻陈教授的眼睛变得锋利,感觉就跟他是语舞的爹一样,看路以散怎么看都不顺眼。
“那过个二三十年呢?”路以散也眯起眼睛,笑得像个奸商,“我还离得开他吗?”
陈靖川语塞了,是啊!二十年后他可没有想到自己已经离不开包办婚姻娶来的妻子了。
“你不应该爱她的灵魂吗?对不对?你现在只是喜欢人家的肉体啊!”陈靖川还不死心,经管他觉得这个小伙子可以给那不幸的小姑娘带来幸福,但还是环臂抱胸,因为他知道语舞可能会给路以散带来不幸。
他诘问面前这个看着一脸不甘自己地位的少年:“你小子知道什么是爱吗?”
“所以我应该学叶芝?等几十年,等她的养女长大了学那个诗人向她的养女求婚?”
陈靖川一时语塞,喉咙里的话卡在嘴边,同时手开始靠近自己的小腹伸去。
路以散把手从地上放进小腿内侧:“我只相信时间胜利,没有什么可以比得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