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士璧雄踞一方家大业大,向府自然也辉宏无比,前前后后有八九进院落,这还不算两边的偏房、耳屋,以及兵丁们所驻扎的外营。
向家本是武林世家,向士璧又抗蒙有功,所以向士璧的六十大寿自然有无数的武林豪杰前来祝贺。可能进得了向府内宅的人却并不多,沈红衣自然是其中一个。常长老本名叫做常寿长,乃是丐帮的掌钵龙头,也在邀请之列。
沈红衣、常长老和张君宝进入向府的时候,向府的大管家向伯也吃了一惊,叹道:“想不到小哥儿竟然是这样的俊俏公子,尊师可念叨公子好几回了。”
张君宝原来在智行禅师的身边只不过是一个药童,不惹人注意。此刻在沈红衣的身边,穿了一身公子哥的华服,自然备受关注。
向伯的夸奖让张君宝颇有些不自在。
向府的内宅有一座听雨堂,八柱栱梁的大厅,能容百人。张君宝进了大厅,在一个角落瞧见智行禅师,忙快步向前,才叫了一声“师父”,泪水已经迷蒙了双眼。想想自小在师父身边长大,备受呵护,便是连稍重些的体力活也很少去做,再想想那分筋错骨手的滋味,简直比从地狱走了一遭还要难忘。
智行禅师捉起张君宝的手腕,才一搭脉,便觉有疑,又将张君宝浑身上下的骨骼筋络摸了一遍,依旧捻着白须,蹙眉沉思。
常长老冲着智行禅师作揖行礼,又将张君宝如何被丐帮弟子施以分筋错骨手的经过粗略说了一遍。
智行禅师握着张君宝的脉门沉思良久,突然眼眉一开,说道:“想不到君宝竟然因祸得福了。”这话别说君宝不解,就连沈红衣和常长老也都如堕雾中。
张君宝诧异道:“徒儿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都差点回不来了,师父怎么说徒儿是因祸得福呢?”
智行禅师道:“你每每寒暑交替之时,都需服用几副‘和合散’,以调理阴阳均衡。此后,便用不着了。”
张君宝道:“师父莫要诓骗徒儿,今个白天的时候,师父还说我的病都已经痊愈了,怎么这会子又说这话?”
智行禅师“呵呵”一笑,说道:“都说习武能强身健体,可君宝却偏偏不同。君宝年幼的时候本就体弱多病,每每练些拳脚总会大病一场。这若说是病,也不全是,若说不是病,也似不妥。”
张君宝道:“那是因为什么?”
常长老接过话茬,说道:“因为经脉。人与人不同,物与物相异。有的人生来便是练武的好材料,有的人却苦练寒暑十几年,也仅仅成就些皮毛功夫。无论何门何派,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总有三六九等之分。”常长老是习武之人,总爱拿武功比较。
智行禅师点点头,说道:“君宝自幼体弱,便是因为他的筋脉迥异於常人。别人习武强身健体,可他却偏偏不是这样,就算是做些较重的力气活,也会吃不消。”
常长老道:“那福从何来呢?”
智行禅师道:“分筋错骨手竟然误打误撞解开了君宝体内多年的郁症,再加之‘十香返生丸’的引导疏通,现在已经跟常人无异了。”
常长老吃了一惊,他明白智行禅师的意思。智行禅师说张君宝与常人无异,那便要比常人强了百倍。
人体的骨骼经脉很怪,极好和极坏之间看似相隔万重山,其实是一线天。当你冲破了极坏的桎梏,那便是极好。
沈红衣道:“若当真如智行禅师所说,那就要恭喜张兄弟了。别的我不知道,单单那‘十香返生丸’我却是清楚得很。‘十香返生丸’乃是治伤奇药,若是寻常人服用了便于事无补;若是练武之人服用了就会内力大增。既然张兄弟能得此药引导,倒教我想起来一件事情。”
智行禅师笑而不语,似乎已经猜到沈红衣想要说什么。
张君宝问道:“姑娘想起来什么事情?”
沈红衣道:“武功么?无非是外练筋骨皮,由外至内,此法子虽然笨拙,却也踏实可行。除此之外呢,我还听说过道家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法,武功竟然是由内至外,先修炼内功,然后一通二,二通三,一通百通。我看张兄弟因祸得福绝非偶然,而是因为张兄弟体内本就有‘醍醐’之种,才可得悟‘醍醐’之道,一通百通。”
这话说得张君宝一怔,不知所然。智行禅师却了然,说道:“有人说,道修今生,讲因果;还说佛修来世,讲轮回。依我看,万法归尘,佛道同途。”
沈红衣突然脸的一正,连忙起身说道:“我外公曾说过,天下武功无非来自佛法和道藏,佛道於最深处乃是殊途同归。莫非……大师父就是三十年前……”沈红衣的外公是武林名宿,而且她又最得外公宠爱,所以知晓不少武林中的秘事。沈红衣八面玲珑,当然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将出来,故而说到一半就打住,静观智行禅师的眼色。
智行禅师道:“尘归尘,土归土,前尘已逝。”智行禅师没有明说是,也没有明说不是,却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更让沈红衣多了几分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