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嚣尘上的快慢之争,而今终于落下帷幕,这个故事如同世上流传许久的那些话本故事和民间传说一样,年轻的侠客挟仇而来,在一番苦战后打败了成名许久的大侠,成为新一代的故事主角。
在此之前,这世上虽然人人都知道杨云是八剑之一,但却往往因为他的年纪而多有轻视——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就算打娘胎里开始练功,满打满算也没有二十年,还能抵得过人家几十年的苦练吗?
但杨云通过这一场剑决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他之所以是八剑之一,不是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徒弟,只是因为他的实力。
除去杨云本身的实力之外,这一次的事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杨云与那大燕清云郡主的婚事了。武林中数十年来声望最高的名侠陈希唯一的徒弟,要与当今中原三国中身份最尊贵的人之一的贤王之女完婚,这样震撼的消息,让人们连燕子楼卷土重来的那五千杀手和谢三背负的罪状都选择性无视了。
这桩消息散播的速度很快,不知为何在短短十日之间就传遍了中原三国,以致于杨云随着陈孟一行回到滦州城时,已经能听到那些滞留在城中的侠客们对这事议论纷纷。
一入城内,越千峰就领着慕容白羽和极不情愿的慕容清向陈孟一行人辞行了。现在不知燕国内部具体情况,为了这二人的安全着想,他要动员自己的人手,秘密将他们护送回蓟都去。
慕容清在客栈门口依依不舍地同杨云告别,杨云本来冷着脸不想说话,身后的陈孟踹了他一脚,让他一下站不稳,差点扑进慕容清怀里去。
慕容清伸手扶住他,有些关切道:“你没事吧?”
杨云心知这是陈孟使坏,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仍然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你多保重。”
慕容清听到这句话,一下子高兴的不得了,喜笑颜开道:“我在蓟都等你,一定要来找我哦!”
说着也不管杨云还没回应,蹦蹦跳跳地走到了一边停着的马车边,对杨云挥了挥手,才上了马车。越千峰一挥马鞭,马车便转了个向,一路向着城门口走去了。
“嘿!嘿!别看了!”陈孟伸出手在杨云面前挥了挥,“人都走了,还看呢?这么舍不得,怎么不跟着一起回蓟都?”
杨云摇了摇头:“你知道,我有我的事要做。”
陈孟瞥了一眼旁边一语不发的谢三,笑道:“你要是是在想去,我带着谢三回去和小锦儿解释,也不是不……咕……”
杨云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冰冷的眼神让他把后面的话都和着口水吞进了肚里,有些无奈道:“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认真干嘛,真的是……无聊的很!”
杨云眯起眼冷声道:“你总是喜欢开这种不知轻重的玩笑,无论对敌人,还是对自己人。”
陈孟无奈地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闹了不闹了,进去吃饭吧,吃了饭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风餐露宿,累死了都!”
这边说话间,李慕萍已走在最前头进了客栈,一进门那胖掌柜就迎了出来,一张大圆脸上绽出笑容:“几位爷回来了?这一趟出去路程不短,想来十分疲累了吧?”
李慕萍疑道:“掌柜的记性确实不差,这么久了还能记得我们。”
掌柜笑道:“不光记得,还给几位留了五间上房呢。”
“哦?”李慕萍笑道,“那就奇了,掌柜怎知道我们要来呢?难道掌柜会些卦卜本事,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掌柜连连摇头:“李大侠您误会了,小人哪有那本事,都是我们东家吩咐的。他说这几日李大侠要回来,让我提前留好了上房给几位。”
李慕萍点了点头笑道:“如此还真是多谢这位东家了,只不知这东家姓甚名谁,是何来历?难道是与我们有旧,所以才这么照顾我们?”
掌柜被这么一问,有些无奈道:“李大侠这可问住小人了,莫说您了,连我也不知东家来历,只知道他名叫浥轻尘而已。”
“浥轻尘么?”
李慕萍念叨着这个名字,转头看了陈孟一眼,陈孟点了点头道:“多半是个假名或者是名号罢。”
李慕萍想了想又问:“那掌柜的可见过你们东家?”
掌柜点了点头,面露尴尬道:“见自然是见过,不过只见过几次而已。”
“那你们东家长什么样?”陈孟问道。
掌柜想了很久,似乎在努力寻找能够形容一个人的形貌的关键词,杨云走进来道:“难道你们东家相貌奇特异于常人?”
掌柜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东家他……确实和寻常人不一样,他比寻常人长得都……”
“都怎么样?”众人齐齐侧目,静待下文。
“都……俊俏。”掌柜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词来,男人顿时兴致缺缺,几个女孩虽然有些兴趣,却羞于发问。
但有一个人不一样。
白玉辰快走两步上前拉着掌柜问:“有多俊俏?有这边这个俊俏吗?”
说着指了指背着书箱的杨云,掌柜这才反应过来,细细打量一番道:“嗯,我感觉都差不太多……也不对……”
“不对什么?难道是比他还俊俏?”白玉辰问道。
“东家应该说是更……漂亮,害我第一眼看去以为是个女子。”掌柜道。
白玉辰眼睛一亮,就要拉着掌柜问这东家的详细情况,被陈孟一把拉了回来:“别问了,和杨云差不多,那还不一样是个臭脾气。”
白玉辰想了想似乎有道理,点了点头,一边的杨云厌恶地看了陈孟一眼,冷哼一声,当先进了客栈。掌柜忙吩咐小二好生招呼,酒菜齐备后才小心退下。
陈孟给李慕萍和杨云倒了杯酒,有些无奈道:“可惜洛大哥先走了,不然也可以叫他尝尝这边的果子酒了。”
杨云瞥了一眼他酒杯里的酒液,不屑道:“东施效颦,有形无魂。”
“就知道你看不上这些,那不然这样,过两天你带我一起去临城算了,我去祸害祸害那老头子的酒去。”陈孟一想到老头子哀嚎的模样,那种报复的快感就让他有些心向往之。
杨云厌恶地看着他道:“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那里不欢迎你。”
陈孟一拍桌子怒道:“凭什么啊?大家一起偷酒喝,就因为你们拆的是三年的,我拆的是三十年的?”
“咣”的一声,桌上碗碟一震,隔壁桌和剑庄男弟子们一起吃饭的李慕萍都被吓了一跳,李霁雪有些无奈道:“明明是你做错了,怎么好像还很委屈一样?”
“我……”陈孟一怔,有些委屈道,“我就是觉得大家都有错,为什么只有我这么惨?这不公平……”
杨云嘲讽笑道:“因为我和锦儿是去偷葡萄酒误拆了几坛三年的酒,你本来就是奔着那几坛三十年的陈酿去的。”
柳小蝶一听到这笑道:“原来公子小小年纪就是酒鬼了啊,真看不出来。”
说着不顾一边李霁雪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陈孟,陈孟争辩道:“我只是……只是看那老头子酒太多了,帮他喝点……”
白玉辰笑道:“我很好奇,最后你们分别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
陈孟有些尴尬地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杨云在一边适时道:“锦儿被罚抄书,我被罚练剑,而剩下那个犯的错最严重的嘛……”
“师弟,咱们多年的情分,你还是要顾一顾的……”
陈孟在一边欲言又止,哪知杨云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说道:“他被罚穿着锦儿的花裙子上街买豆腐半个月……”
“哈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不知这一桌的人,连旁边那一桌的男弟子们也跟着笑了起来,李慕萍也情不自禁嘴角上扬。
陈孟垂头丧气地喝了口酒,看了眼身边笑的正开心的李霁雪,女孩被他一看有些不好意思,忙收敛了表情小心翼翼道:“你……你别放在心上,我不是有意……”
陈孟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摆了摆手:“想笑就笑吧,反正也没有比这还丢人的事了。”
“哈哈哈哈哈陈孟你竟然穿过花裙子,太好笑了……”李霁雪又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让陈孟有些无可奈何。
一边的柳小蝶这时收敛笑容,眨了眨眼仿佛想到了什么,对陈孟道:“公子,你能不能……”
陈孟一哆嗦:“不能!”
“切——”柳小蝶撇了撇嘴,“真是小气。”
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所有的人都很开心,除了陈孟。
吃过饭后,他独自上楼,进了房间倒头就睡,直到临近黄昏时才起来,而这时众人已经在准备分配房间了。陈孟走出去正好撞见这一幕,忙上前询问,原来这五间房是分出三间给男弟子,李慕萍、陈孟与杨云一间,剩下三个女子一间,陈孟听了分配方案连连摇头。
“其他的都没什么问题,这三个女孩子挤一间房,是不是有些……”陈孟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道。
“没问题的!”柳小蝶笑道,“我们又不是娇滴滴的官家小姐,都是江湖儿女,一路风餐露宿都过来了,还差这同住一间房了?”
陈孟看着她的笑气的牙痒痒,恨声道:“柳姑娘似乎很开心啊?”
柳小蝶点头:“当然开心了,有这么漂亮的两个姐妹一起。难道说,陈公子舍不得雪儿姑娘,想和雪儿姑娘……呀,那可不行,男未婚女未嫁的,成何体统!”
看着她故作惊讶的模样,陈孟气不打一处来:“你!”
李慕萍皱眉道:“陈少侠,你这是……”
李霁雪脸色通红,已经不敢去看陈孟了,陈孟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无奈道:“我其实是觉得……觉得……”
“觉得怎样?”柳小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
“觉得我们好不容易经历了这一场奔波,还要挤在一起睡不太好,今晚我多花点钱,给大家安排单间住!”陈孟急中生智道,但话一出口,心里就在为自己的银子流泪,这会客栈还没那么便宜,要整出这么十几间房,把整个客栈包下来都不够,一来一回又要百八十两的支出了。
折折腾腾到了深夜,这些人终于在酒足饭饱之后散去,回到各自住处。陈孟除了包下整个客栈,还跑了一趟玉纺纱,把几个剑庄弟子送去那边住了,好在玉翰汶还在,只要打声招呼就行。
“唉,月有缺啊——”陈孟躺在屋顶上叹息一声,有些无奈道。
“人圆满就好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入耳,一身白衣的李霁雪也跃了上来,坐在了陈孟的身边。
“人哪有圆满的?”陈孟嗤笑一声,“圆满的那叫圣人,就是被杜撰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的人。”
李霁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话意有所指,却想不通是在说什么。她摇了摇头,对陈孟道:“你……方才为何不同意我们三个女子住一间房?反而要花大价钱包下整个客栈?”
陈孟无奈地干笑了一声,抓过一边的酒坛倒了碗酒递给她道:“有些凉,喝了暖暖身子。”
李霁雪接过酒碗,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一口道:“你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噗——”
李霁雪口中的酒直接喷了出来,有些诧异地看着陈孟道:“我是女人,喜欢男人,这不是很正常吗?”
说着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通红。陈孟却没有看她,只是摇了摇头:“可如果有的女人,也喜欢女人呢?”
“啊?!”李霁雪惊呼一声,“你是说……”
陈孟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你们对这种事有什么看法,但我觉得这事也好,龙阳之好也罢,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不便予以置评。”
“可如果让她和你们睡在一起,我总觉得,这是对你们的不尊重,所以我才极力反对你们睡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