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雪打了个哆嗦，想起那场面不禁有些脸红，赶忙揉了揉自己的脸，对陈孟轻声道：“谢谢你。”
陈孟摇了摇头，柔声道：“以后独自出门在外，记得要小心些，尤其要小心女人。”
李霁雪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我……那我以后和你一起出门好了，这样就不怕有危险了……”
陈孟摇头失笑，却并没应话，只是静静看着李霁雪红着脸低着头下去，回了客栈。
“怎么？如此佳人许诺，你竟然都能忍住不答应？”
杨云不知何时也上来了，只是方才一直在阴影中隐匿身形，没有被李霁雪发现。
陈孟撇了撇嘴：“有你这么个看热闹的在旁边，谁还能好好说话了？”
杨云上前几步，坐在他旁边，自顾自倒了一碗酒，抬头看着天边的月色一言不发。
陈孟摇了摇头，无奈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何必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
“我没有什么话要说。”杨云摇了摇头，“只是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
“说说看？”陈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期待下文。
“第一个问题是，你让我约战谢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杨云一语既出，陈孟端着酒碗的手一颤，而另一边屋檐一角之下的阴影里也同样传来一声轻微声响。
“嗯？”
陈孟与杨云同时蹙眉向那边看去，随即对视一眼，直接向那边走了过去。
屋檐下，一个缩成一团的人像蜘蛛一样倒挂在那里，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的平衡。
他穿着青灰色夜行服，远远看去已经与夜色中的客栈融为一体，正是那慕容白羽派来监视陈孟行踪的人。
虽然他自信自己的伪装很巧妙，但此时他却很紧张——因为先前听到的消息太过震撼，让他一时之间慌了神，手上一松，弄出了些许声响。
若监视燕国那些文武官员这类寻常人物，倒也不至于这么小心，但他此刻面对的是一个刚刚印证自己拥有八剑实力的杨云，以及另一个不知深浅的陈孟。
所以此时他在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放缓自己的心跳，将自己的存在感一点点自这片空间中剥离。
一步，两步，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呼吸也越发平缓起来。
陈孟走到房檐边角停步，探着头往下看了看，有些疑惑道：“奇了怪了，刚听见有声音的啊……”
杨云则站在他旁边环顾四周，点头道：“虽然很想骂你多事，但确实有声音。”
“喂！你什么意思？”陈孟气得直跳脚，“明明听到声音了还在骂我……”
杨云正色道：“你搞错了，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才骂你，是因为我本来就看你不顺眼。”
“你……”
陈孟指着杨云正要说什么，突然从客栈旁边一座宅子的围墙上窜出一只黑猫来，纵身一跳就直接落到了客栈下面那一层的屋顶瓦片上，发出一道轻微声响。
“这……”
陈孟与杨云对视一眼，笑了笑道：“原来是只大半夜偷腥的猫儿，还以为有什么人呢。”
说着长吁一口气，下面那藏在暗处的人就听一阵脚步声响起，想来是二人又回了原处了，让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我说，大哥，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挂着装蜘蛛呢还是装蝙蝠呢？”
一道有些轻浮的声音传入耳中，对此时的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连身子也一时之间失去了控制，“嘭”地一声掉了下来。
陈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这素质，还来监视我们呢？”
说着提着他又跳了上去，扔到杨云面前道：“原来是这么个玩意儿，我还以为是小猫呢。”
杨云看着面前那人的装束，侧头想了想问道：“你是哪家的？燕国，秦国，还是楚国的？”
那人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被直接识破了，却仍闷声辩解道：“我不是哪家的，我是……”
“哎哎哎，诚实一点不好吗？”陈孟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俩这身份，一般的人慕名前来也不用遮遮掩掩，只有你们这些官家的人，才要这幅打扮吧？”
那人被说的手足无措：“我……我……”
陈孟摆了摆手道：“你不愿说，那我就帮你说吧，是慕容白羽让你来的，对不对？”
“你……”
“我怎么知道？”陈孟看着他笑问道，“当然是因为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派人找上我们的只有他啊，这也太明显了吧？难不成你让我去猜长安城和荆州城里的人？真要十天能跑到这来，这东土早就被一统了。”
杨云皱眉道：“别在那说俏皮话了，赶紧做正事吧。”
“说的也是。”
陈孟点了点头，突然伸手从怀中摸出折扇来，在那人身上点了几下。看着那人不明所以的目光，陈孟笑道：“我刚封住了你的几处穴位，这样你的血液就会流动不畅，至多两刻钟之后你就会昏迷。”
“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是为了保护你。”陈孟说着退到一边对杨云道，“师弟啊，咱们那个好宝贝是不是还在呢？给他吃一粒，咱就放他走吧。”
杨云会意，点了点头，从书箱里翻出一个瓷瓶来，倒出一粒药丸塞入了那人口中道：“这是一种毒，会在你清醒的时候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到时你将全身溃烂而死。不过你别担心，这个过程要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而你只要两刻钟就会昏迷。”
陈孟在一边补充道：“昏迷之后，这种毒就会潜伏在你的身体里，不会再对你造成危害。”
那人听着师兄弟两个的话已经慌了神，紧张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陈孟笑道：“这个毒的解药呢，我们手里没有。你要想解毒，这世上除了毒郎中之外，也就只有你们燕王宫中的老医典能解了。”
他看着那人瑟缩的眼神道：“你应该懂我意思了吧？”
那人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我明白了，我会回到蓟都，将一切都回报给王子和陛下。”
陈孟点了点头：“不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慕容白羽要派你这样一个匿气功夫都练不好的人来了。”
那人起身拜别陈孟与杨云，转头就自屋顶跃下，转到了路边的阴影里，不一会便消失在夜色中。
杨云坐了回去，喝了口酒道：“这样的布置，够了吗？”
陈孟摇了摇头：“这哪算什么布置，这家伙跟了我们一路，所见所闻我们都只是实话实说，他信不过我们，那也和我们没关系啊！”
杨云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将话题回到一开始吧。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约战谢三？”
陈孟再次摇了摇头：“不是我要你约战谢三，我只是把这个时间点提前了而已。难道说我不要你这么做，你就不会去做了？”
杨云不说话，只是默默喝酒，陈孟又道：“既然你一定要做的事，早做晚做又有什么差别呢？”
杨云侧头看了他一眼：“那你就没想过我会败给谢三？”
陈孟点了点头，正色道：“当然想过，这是最坏的结果，但即便是这样，你也不会死。”
“为什么？”杨云诧异道。
“因为你是我的师弟，我是个天才，你也同样。就算你被谢三打败了，他也必然会身受重伤，到那时，我就能拦下他对你的杀招。”陈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
杨云一脸厌恶地拍开他的手：“无法修习内功的天才吗？”
陈孟一副理所当然模样：“就算没有内功相辅，我依然能胜过这武林中三刀八剑之下的任何一人。”
杨云沉默片刻，出奇地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道：“三刀八剑之下，尽皆凡人。”
“对于我来说，我的事重要，你的事同样重要。”陈孟喝了口酒继续道，“这一次的约战，既是为你，也是为我。”
“为了我和锦儿能解开心结？”杨云问道。
“是。”陈孟点头，“我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自证身份，同样也为了弄出一些藏在暗处的人。”
“你是说……燕子楼？”
“不错，十年前本该被覆灭的燕子楼卷土重来，我想知道这之中到底哪里出了差错。”陈孟道，“确切地说，不是被覆灭，而是苟延残喘至今。”
“看来你已经知道四年前那件事了？”杨云道。
陈孟点头：“燕国北剑王谋反，你单骑擒贼，这本来是越千峰给你设计好的套路，让你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但事情出了纰漏。”杨云道。
“对，而且是很大的纰漏。先是你那个郡主媳妇，不知道怎么被北剑王绑走做了人质。好在你错打错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救下了她，但后面的事却更加出乎人的意料。”
“我在追缉北剑王的时候，遇到了杀手拦路。”
“这是最让我困惑的地方。如果拦着你的是北剑王手下的私军，我倒还能理解，或者只是那么十几二十几个杀手截道，也让人能接受。”
“但拦着我的杀手有几百人，虽然他们没戴面具，但我可以肯定，那就是燕子楼的人。”
“除了这些普通杀手，甚至还有当年名震关中的雌雄双煞，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和北剑王没有一点关系。”
“虽然我最后还是追上了北剑王，但那时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不错，这就是合月宫所记录的事情前后的所有资料汇总，花雨燕做的批注。”陈孟点了点头。
杨云喝了口酒，看着陈孟问道：“你觉得这件事，与这一次燕子楼的行动也有关系?”
陈孟点头道：“我觉得燕子楼的举动有点奇怪。”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月，喝了口酒道：“作为如今仅存的大规模杀手组织，他们本可以像那些星星一样隐于月亮的光华之下。”
“可他们却选择站上了台面，成为了夜空中瞩目的月。”杨云道。
“有两种可能。”陈孟笑道，“第一种，他们觉得实力够强，要称霸武林；第二种，他们像当年归属魔门一样，成了别的门派的走狗，而对这些正道门派出手。”
“你是说……合月宫？”杨云皱眉道，“你应该知道，柳宫主不是那样的人。”
陈孟摇了摇头：“你会错意了，我当然不会怀疑她。我是说，别的门派，任何一个门派都有可能，包括那些正道栋梁。”
杨云一愣，随即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若真有人企图这样颠覆武林，那自己和陈孟必然首当其冲，燕子楼三番五次的针对也就说得通了。自己武艺高强倒还好说，但……
想到这里，他不禁担心起远在临城的云锦来。
陈孟喝了口酒又道：“其实还有最后一种可能。”
杨云思路被打断，有些愣神问道：“你是说……”
“武林之外。”陈孟叹了口气道。
杨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冷声道：“如果他们真要对我们出手倒也罢了，可若针对我们身边的人出手，我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陈孟摇头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紧张个啥，我就随口一说，再说他们就算真的敢这么做，也不敢直接触你我的霉头啊。”
虽是安慰语气，但二人都心知肚明，若真是这种情况，只怕那些人会无所不用其极。毕竟杀人这种事，他们可比江湖人下手痛快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