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打过去的啊。”他想了想说，“你当时不是晕了么，我们当时忙的晕头转向，也确实顾不上你，我就想着得通知下你的父母，这刚摸出你的手机想找出通讯录，电话就响了。我顺势就接了下，把你送医院的事讲了，他二话不说就赶来了，看到你昏迷的样子真是挺紧张的。”
这么说，是宋景生主动打给她的？
穆凡呆了呆，一时间没说话。那小警察看她的样子有些犯嘀咕，唯恐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忐忑地问：“怎么，他不是你男朋友？”
闻言，她回过神来，笑说：“不，他是，他是我男朋友。”
他松了口气，“那就好，那我先走了啊，还是那句话，有事找警察。”
穆凡笑应。
等人走后，她旋身回病房，见赵思思依旧半躺在病床上，脑袋上包着一圈纱布，那脸色也未见得比纱布的颜色深些，而宋景生因和赵思思不熟悉，只是站在离床不是很远的地方，偶尔抬头看一下吊着的点滴是不是快挂完了。
走到病床边上，穆凡小小翼翼地绕开撞伤的地方，替她把额前的碎发往旁边捋了捋，然后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赵思思的反应有些迟缓，但还是摇了摇头。
穆凡皱眉：“警察已经联系了你爸妈，估计晚上他们就能到。只是他们一把年纪了，风尘仆仆赶过来，你打算就用这个样子见他们？”
赵思思终于有了点反应，“我没有胃口，真的吃不下。”
穆凡叹了口气，“你吃不下我不勉强你，可是你这个垂头丧气的样子要是让你爸妈看到，是想存心让他们看了心疼难过吗？”
之前赵思思提过她妈妈曾劝她分手的事，本来并不稀奇，可眼下却出人意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妈妈心里肯定极为不安。如果再看到女儿萎靡不振的样子，恐怕会愈发内疚。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不能说赵母做错了，只能说这个世界太过荒唐。
也许是她说的话起了点作用，赵思思挣扎着坐了起来，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颓废，只是略显苍白的双唇被她硬生生地咬出了一丝血意，却依旧一声不吭，这让穆凡有些无可奈何。这时宋景生走过来说：“我再去买点吃的，你正好也没吃什么，一起吃点。”
穆凡想了想，觉得他先离开也好，就点了点头。
没有外人在场，赵思思一直紧绷的面孔终于松懈了一些。穆凡在她床边坐下，一下一下地捋过她僵直的后背，才渐渐感觉出线条的放松。然后听到她突然轻声开口问：“刘一远真的会瘫痪吗？”
穆凡手上的动作没停，“现在还没有确定，也许还有转机呢，你现在先不要想太多，把自己的伤养好了再去操心以后的事，天塌不下来。”
“穆姐，我好累。”赵思思偏过头，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累就睡一会，我陪着你。”
“我不敢闭眼睛。”她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恐惧和绝望，“只要一闭上眼，我就能看到他从我的眼前狠狠掉下去的样子。从刚刚醒过来我就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初我没有执意要和他分手，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是今天的局面。”
穆凡抚摸着她后背的动作略停了下，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错了么？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倘若没有这件事，这两个年轻人也依然会渐行渐远。只是很可惜，人往往在面对不可承受的结果时，就会开始质疑当初的决定。这就好比炒股，赚得盆满钵满时自然得意于当初的眼光独到，可一旦资产清零甚至为负时，又开始责怪自己当初连股市都不该进。而感情也是一场这样的豪赌，把青春和激情都押下去，收获的是圆满还是一拍两散无从而知。而赵思思就是这样一个患得患失的赌徒，因为惧怕仅剩的赌资赔光，选择了分手，然而在面临分手带来的一连串不可控效应后，她又开始后悔了。
但这个世界上分分合合的男男女女实在太多，兴许有怨恨有争执，可大多的结局都是被时间的洪荒冲淡痕迹，然后忘却彼此，或是深埋心底，能闹成这样惨烈局面的少之又少。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赵思思的决定不过是大多数女人都会做的决定，她固然在处理感情问题上有很多的不妥，可归根到底，刘一远的懦弱和自卑，才是这个悲剧发生的根本原因。
穆凡无法劝慰此刻的赵思思，因为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当初的冷漠拒绝会不会是造成今日悲剧的其中原因之一。然而这个时候她还是打足精神，耐着性子和赵思思讲：“不要再想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可以难过，也可以想一想后续的解决办法，却不要自责。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毕竟结果还不算是最糟糕的，不是么。”
赵思思不吭声，只是把头轻轻靠在穆凡的肩头上，然后点了点头。
赵思思的父母来的比想象的要快，九点不到的时候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赵思思憋了一晚的眼泪终于在见到至亲的那一刻奔涌而出，而赵母见到这样憔悴的女儿也是第一时间落了泪。穆凡自然不再适合待在哪里，礼貌地道别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才出门，就看见一人拎着一个袋子从走廊尽头匆匆而来。
是宋景生。
医院长廊上的夜灯并未全开，尽头连接电梯处的区域几乎是一片漆黑，只有病房区的门口才是灯火通明。他从暗处走来，模糊的面容在白炽灯下渐渐清晰，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怔了怔，然后笑了下，英俊如许的眉眼在耀目的光下无所遁形。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瞬间开启的路灯下同自己握手言和的少年。时隔多年，那帧画面始终鲜活地停留在脑海中不曾散去，就好似他也一直站在那里，从未走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