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蒋飒与蓝紫青辞别，蓝紫青要西去打理蓝家的事务，蒋飒则到了镇抚司衙门，虽说顾长风已经给他安排了一处所在，但他升了佥事，专治内肃，且他又长期没在锦衣卫中，一些相关的手续还是需要办理的。
在镇抚司衙门前遇到了宋天极，宋天极见到蒋飒，脸上带着笑两步便迎了上来：“蒋大人，恭喜了！”
蒋飒的脸上却仍旧是那副僵尸般的表情：“多谢。”
宋天极叹了口气：“你也是锦衣卫的老人了，按说以你现的本事别说是佥事，便是同知也不为过，唉，若不是受令兄长所累又何至于要等到今日。”
蒋飒的眉头微微一拧，宋天极忙说道：“你看我，原本是件大好事，怎么我就扯到那上面去了。对了，蒋大人去见过顾、刘二位大人了吗？”
蒋飒也不知道宋天极说那些话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不会因为宋天极的一句话便心生间隙，他对宋天极的印象还是极好的，上次若不是宋天极言语相激他也不会轻易出山，而宋天极能够说出那些话来，说明此人心里还是装着大明的江山与黎民百姓的。
“正准备去见顾大人。”蒋飒回答道。
宋天极便说：“我也正好有要事请顾大人定夺，一起吧。”
就在这时，听到两骑快马驰来，在镇抚司衙门口停下，接着便是一个声音传来：“咦，蒋大人！”
蒋飒闻着有人叫他，顿下了脚步，扭着看去竟是自己在西安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百户方渐鸿，跟着方渐鸿的那人自己却没有见过。
此刻方渐鸿也看清了蒋飒身边的宋天极，忙上前躬身拱手行礼：“属下西安卫所百户方渐鸿见过宋大人、蒋大人。”
宋天极对方渐鸿并不熟悉，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在西安卫所好生呆着，跑京城来做什么。”
方渐鸿回道：“属下前日奉命去滇西办差，这差事得到镇抚司衙门复命。”
宋天极并没有问他所办何差事，方渐鸿只是小小百户，正经跑腿办事的人儿，锦衣卫中事务繁杂，宋天极作为指挥佥事若是事事过问那不得把自己给忙死。
宋天极点了点头，对方渐鸿说道：“那你便去吧。”
说着拉了蒋飒便往里走，方渐鸿似是有什么话想要和蒋飒说，见宋天极将蒋飒拉走了他便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蒋飒在顾长风那儿并没有呆多久，待顾长风让人替他办了一应手续之后他便起身告辞了，至于宋天极有什么要事与顾长风说他没有一点的好奇。
顾长风便让人带蒋飒去他为蒋飒置办的那处宅子，至于说蒋飒交给他的那份名单他答应十五日内那些人员都会到位。
蒋飒出了镇抚司大门便又看到了方渐鸿，方渐鸿来回地踱着步，一双手也不停地揉搓着。
“你可是在等我？”蒋飒是何等聪明的人，马上就猜到方渐鸿一定是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方渐鸿看看四周，并不是说话的地儿，蒋飒说道：“且跟我走吧。”
到了顾长风给蒋飒安排的那座宅子，那带路的人先领着蒋飒把宅子大抵看了一遍，然后对蒋飒说道：“指挥使大人说了，在大人的人没来之前由小的几个先在此听候大人的差遣。”
顾长风给蒋飒派了四个人，都是镇抚司衙门的人，为首的这个叫郭奎，曾负责过诏狱。
蒋飒皱了下眉头：“你们且回去吧，我这暂时不需要什么人。”
郭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蒋飒竟然会撵他们走，不过蒋飒可是指挥佥事，且负责锦衣卫内部的整饬与肃理，他是不敢捋蒋飒的虎须的：“既然大人这么说，那我等就先行告退了，蒋大人，若是顾大人问起的话……”
“顾大人问起我自会分说，与你们无关。”蒋飒也不看郭奎一眼。
郭奎只得将这边宅院的一些事务向蒋飒交接，蒋飒便让方渐鸿去办，方渐鸿的心里忍不住有些欣喜，他在镇抚司衙门也听说了蒋飒出任指挥佥事负责内肃的事情，现在蒋飒把他带到这儿来还让他与郭奎进行交接，莫非蒋飒想要将自己留在身边么？
还真是让他给猜对了，蒋飒给顾长风的那份名单里确实就有他方渐鸿的名字。
待方渐鸿与郭奎交接完，郭奎几人便走了，诺大的宅院里就只剩下了蒋飒、方渐鸿二人。
宅子是早就收拾好的，大堂、公房，书房与及一干人等的住处也都收置得很是妥帖，倒也不需要二人再做什么。
蒋飒这才和方渐鸿到了书房里：“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可愿意回京城来？”
方渐鸿忙说道：“但凭蒋大人作主，卑职愿意为蒋大人效犬马之劳。”
蒋飒只是点了下头：“好，那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我，其他的事情我会着人去办。”
方渐鸿喜出望外，哪一个外驻卫所的人不希望能够回京城？再说了，方渐鸿对于蒋飒的为人很是敬佩，西安一别他就常想，要是有朝一日能够跟着蒋大人就好了，不曾想这才没过多久自己的梦想就已经实现了，这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蒋飒却又说道：“先别高兴得太早，你应该清楚我蒋飒的为人，若你认为回到京城镇抚司衙门就可以作威作福那你就错了，我蒋飒与别的大人不同，在我这儿就得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做事，甚至还是得罪人的事，别说你们的前途，就是我自己的前途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若是这样你还愿意跟着我么？且想清楚了！”
方渐鸿很是坚决地回答道：“属下誓死跟着蒋大人。”
这让蒋飒很是欣慰，方才换了话题：“你刚才是在镇抚司衙门口等我是有什么事要说么？”
方渐鸿这才想到自己不正是找蒋飒有重要的事么，他说道：“大人，卑职此番滇西办差，回来的时候途经贵州，听到了一件事情。”
“哦？”
方渐鸿不敢在蒋飒的面前卖关子：“是关于王静海与奕度的，说是此二人在苗疆杀了大土司田慎的大少爷，也是未来大土司的继承人，如今苗疆各势力都想要捉拿他们，甚至四大家族已经给官府施压，要官府帮着拿人。”
蒋飒的心里一惊，他是知道王静海与奕度去做什么的，可是不曾想他们竟然去了苗疆，还捅了如此大的一个篓子：“他们怎么会与当地的大土司结怨？”
方渐鸿苦笑了一下：“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以卑职看来他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很难说不是遭人陷害。不过最令卑职想不明白的还是另外一件事情，卑职还听到一个传闻，贵州的几名坐探几乎在同一日收到了铁箭令，要他们不计代价协助王、奕二人，而他们收到这铁箭令的时间竟是在田家大少爷被杀害之前的两日，这就有些蹊跷了。”
“铁箭令？竟然有人发出了铁箭令？”蒋飒心中很是骇然，他可是锦衣卫的老人，还曾是都指挥使的弟弟，这铁箭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铁箭令便是他那大哥锦衣卫前都指挥使蒋瓛给弄出来的，当时蒋瓛在查蓝玉案，但锦衣卫中却有内鬼百般阻挠，蒋瓛为了查出内鬼便弄了个铁箭令出来，旨在越级直接调遣最低级的锦衣卫军士。而当日铁箭令只有蒋瓛一人可以发出，接到命令的人就算是拼死也必须要完成铁箭令上的任务。
蒋瓛死后，铁箭令自然也就不复存在的。
可是铁箭令并没有在锦衣卫中明令废除，不曾想竟然有人利用这事儿做文章。
知道铁箭令这个秘密的人，在锦衣卫里估计也就六、七人，其中除了自己，便是顾长风、刘述、宋天极等五、六个原来的锦衣卫高层，也就是说这几个人都有发出铁箭令的嫌疑。
“是啊，属下曾暗中打听过，若是从王、奕二人进入苗疆的时日来看，如果没有错的话，他们是在田家大少爷被杀之后才到的苗疆，至少差了两日，而铁箭令发出的时日却是田家大少爷被暗杀的前两日。”
蒋飒用赞许的目光看了方渐鸿一眼，看来这小子确实是用了心的。
蒋飒说道：“如此看来，方、奕二人很有可能是被人算计了，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被指认为杀人凶手，他们在苗疆出了这样的事情，就是当今圣上保不了他们，圣上不会因为他们而破坏了苗疆的安定局面，相反的，圣上一定会下令缉拿他们。”
“没错，卑职也是这么想的，当地的指挥司以及所属的军民指挥司都已经发出了通缉，可是我们的坐探却事先接到了铁箭令，全力帮助二人，大人，若是这事儿宣扬出去，那么那些苗人便会认为这便是锦衣卫的态度，或许还会认为这便是朝廷的态度，朝廷一面儿假意缉拿杀人的凶手，一面儿又在包庇杀人的凶手，弄不好会激起苗人的愤怒，激化苗汉之间的民族矛盾。此事若是让圣上知道了，圣上又作当如何处置？”
方渐鸿这番话说得很是到位，蒋飒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杀人者与发出铁箭令的人是一路的，而这些都是他们精心策划的阴谋。”蒋飒眯缝着眼睛，方渐鸿点头道：“卑职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着急想要告知大人，这事若是处置得不好的话，不只是王、奕二人的处境堪忧，甚至还会影响了苗疆的安定，卑职可是听说了，水西的奢香夫人如今已经病入膏肓，一些别人用心的人也在蠢蠢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