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袁有超抱着厂长的肥腰准备跳楼的时候,老二袁有武正和老婆盛兰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袁有武和老婆办的是假离婚。
像老二这种情况,一工一农,在北门区办假离婚的大有人在。办理离婚手续之前,盛兰特地拉着袁有武去袁有文家,征求大哥的意见。盛兰说,办了离婚手续,孩子的户口就能上来了,等小兵的户口安到北门镇上来以后,我们再复婚。袁有文想了半天,才谨慎地说,这是大事,你们一定要考虑全面,考虑清楚,一定要慎重。盛兰说,我们就是为了慎重,才赶过来征求大哥意见的,我们已经问过人了,可以办的。袁有文说,这是你们夫妻俩决定的事,必须你们自己拿主意,我虽然是老大,但我确实不大好说。
如果换作别的女人,袁有文就敢为他们拿主意了。二弟媳妇生活不检点,这是周围邻居全都看得见的,袁有文当然心照不宣;一旦假离婚闹成了真离婚,那就太被动了,也不大好收拾。老二袁有武当初找对象困难,不好找,只好降低标准,去乡下找。好在北门区是郊区,就近找农村户口的女子也容易,就通过别人介绍,在临江镇的村子里找了这一位。却不料,盛兰竟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喜欢抛头露面,喜欢出风头,结婚没多久,就和北门镇上卖肉的曾老六勾搭上了。前不久,夫妻俩还正为这件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呢。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为他们拍板?
虽然没有人为他们提供参考意见,但夫妻俩自有主张。回到家,俩人一商量,就拿出了办法。隔几天,等大哥去老爷子那儿了,夫妻俩也赶过去,对大哥说,主意他们已经拿定了,还是要办假离婚,不办以后小兵没出路;可离婚协议书怎么写,不晓得,还要请大哥帮忙。袁有文说,既然主意你们自己拿定了,写材料就简单,我来帮你们写。
写之前,袁有文还特地把袁有武拽到没人的地方,嘱咐道,二子你要考虑清楚,各家有各家的不同,你别跟着人家屁股后面乱起哄。袁有武知道“人家”指的是谁,就说,哥这回你要放一百二十个心,这回没事的,我们就是为了小兵。
为了侄子当然也是应该的,袁有文也就没有什么话可说。袁有文当下为袁有武夫妇拟定了几条,包括双方自愿离婚、儿子小兵由男方抚养、房屋是男方父母的财产所以归男方所有、双方各人的其他财产归各自所有。中规中矩,所有内容基本上一网打尽,也看不出什么破绽。然后一式两份,由袁有武和盛兰分别在协议上签了名。
看起来复杂的事情,经袁有文一操作,倒是简单,很快就完成了。
两个人拿着协议,第二天就去了区民政局。民政局的干部见多识广,生怕这一工一农的夫妻是假离婚,受理后,专门去了一趟袁家所在的居民委员会。一了解,盛兰果然在外面乌七八糟,不是省油的灯。民政局的同志就为他们办了离婚手续。
这老二,名字和人是对不上的。老远喊一声“有武”,听起来很响亮;走近一看,细眉小眼,一脸皱纹,瘦弱的身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竟是这么一个角色!
袁有武被盛兰看不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一回,袁有武晚上爬到墙头上,偷看女厕所,被车站联防组的人打着手电筒抓了个正着,把他带到联防组,令他写检查,叫他详细交代都看到了什么,还罚了款,然后与家人联系,叫他老婆去领人。那时候盛兰还怀着大肚子,走路不方便,到了联防组,二话不说,揪起丈夫的耳朵,尖着嗓子喊:“你个狗日的东西!那是一泡屎,有什么好看的?”把联防组的人都惹笑了。
盛兰偷人,袁有武偷窥,一个淫荡,一个下作,两个人就等于打了个平手。老大袁有文想教育他们也找不到突破口。
一个月后,袁有武独自过江,进城,小心翼翼地敲开了袁有文家的门。
袁有文说:“咦,二子你怎么来了?”
袁有武哭丧着脸,说:“盛兰跟人跑了,我没想到。”
袁有文说:“这么快,说跑就跑啦?跟谁跑了?”
袁有武说:“还会有谁,还不是那个曾老六!”
袁有文说:“这也是能料到的。所以你们办手续的时候,你让我拿主意,我不敢拿。我就是怕出现这种结果,你看,果真出现了吧。”
袁有武告诉袁有文,盛兰收拾了自己的衣物,要回娘家去,他问她回去干什么,她说离了婚还有不回去的道理?他说不是假离婚吗?她就说,暂时避一避,也让人家都能相信,小兵的户口也好早点解决。袁有武明知盛兰的心开始活泛了,但讲出的话又句句在理,想拦也拦不住,只好看着她离家出走。开始的时候盛兰倒也真的回了娘家,可在娘家只待了半个月,就回过头搬到了曾老六家。曾老六已经离婚几年了,可以想见,两个人还不知道勾搭成什么样子呢!
袁有武说,他在家唉声叹气,三子就追问,知道了详情,就要去找曾老六,要和曾老六打架。他硬是把三子拽住,才没去成的。
袁有武偷看一眼袁有文,说:“三子说,他好长时间都没打架了,皮锤正发痒呢。要不是我硬把他拽住,肯定要打起来。”
袁有文说:“你拽他是对的,这是理智的做法。盛兰自愿,姓曾的顶多算是通奸,通奸不构成犯罪。真要打出事来,他姓曾的没犯法,三子倒是犯法了。”
袁有武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脸上的皱纹全部铺展开来,说:“话是这么讲,可我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袁有文说:“婚姻自由,况且你又不慎重,草率离婚,连离婚手续都办过了。既然领了离婚证,你们就没有关系了。你自己种下的苦果,我能怎么办?”
想一想,又说:“这事蛮棘手的,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呢。要是放在三子身上,这事就好办了。……当然了,真要是放在三子身上,也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袁有武埋怨地、气急败坏地说:“我是来找你想办法的,你讲这些,不就等于什么也没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