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当真是主子说的?”梨念盯着面前乌黑的汤药,神色复杂,似是极为嫌弃。这药味儿当真是奇怪,隐约能闻见甘草的味道还有说不清的酸味儿,她以手掩住口鼻,不敢多闻。
栖迟搬了一个凳子坐在梨念床边,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捂住口鼻,显然他本人对于这药味儿也是极为嫌弃。
“没错,我可是根据主子的方子抓的药。这其中好几味草药黑风寨里还没有,我又去山上给你采的。”栖迟可不是这种勤快的人,一切只因倪叶叶吩咐了,熬药这件事差一味草药药性就相差甚远,火候也是极为重要。他不敢不听从倪叶叶的吩咐,从抓药到熬药都是完全按照倪叶叶的说法来,不曾有分毫差错。
想着栖迟这性子,倪叶叶开口吩咐的事情他不敢轻视。梨念仍是对这药充满了嫌弃,往后退了退,道:“这药味儿怎么这奇怪?你真的……”
栖迟面色一沉,抓药熬药这件事就够麻烦了,现在他还要一边忍受这奇奇怪怪的药味儿,一边面对梨念的质疑,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他娘的是自己喝还是我亲自喂你?”
他要是动手喂药,可没什么旖旎的故事,绝对是一手捏住梨念下巴,掰开她的嘴拿药碗灌下去。方法简单粗暴,完全符合栖迟一贯作风。这要是换做往日,梨念定然嗤之以鼻,他们两人守在倪叶叶身边,一明一暗相互辅助的同时又相互牵制,功夫都相差不多。
现在她受了伤,一旦动手定然是打不过栖迟。只是梨念还是不信,这药不像是治疗内伤的药倒像是害人性命的毒药。她迟迟不松口,栖迟将药碗往梨念手中一推,“你若不信,我大可把方子给你看看。”
这可是倪叶叶吩咐熬得药,梨念纵然嫌弃也不敢把这汤药撒了,只能认命好好端着。等着栖迟从怀里翻出药方子,好细细看看上面的药材。
白纸黑字,每一味药材药量如何都写得清清楚楚。梨念一行行扫下去,看到最后一味药材时,面上的嫌弃已经全然褪去,转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神色。不可置信,震惊,不安……
栖迟拿过方子看了一眼,上面的笔迹遒劲有力,笔锋锐利,确实是倪叶叶的笔迹没错。这药方上他认得的几味药材也是疗伤好药,为何梨念会是这般神情?看上去痛苦又有几分释然。
“这……药方有什么问题吗?”栖迟毕竟学的方向与梨念不同,药材这方面也只是粗通。梨念整日跟在倪叶叶身侧,她对此道倒是颇为精通,难道这方子暗藏什么玄机?
梨念手指僵硬在原地,手中好似抓了一柄利刃,刺得她手掌生疼。她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主子给的药方自然是极好,能有什么问题?”
最后一句不像是在问栖迟,反而像是在问自己。梨念跟着倪叶叶时间已久,自家主子的性格她自然是最清楚。她一而再地自作主张,得了这样一张药方,或许是倪叶叶给她的恩典?
可梨念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问题的样子。栖迟将方子叠好收入怀中,点点头道:“也是,这方子定然是极好的。这几味药材我都能记得住,她却要写个方子给我,让我带在身上免得有所遗漏。”
栖迟记得住,倪叶叶却要写个方子给他,让他带在身上。怕的不是栖迟有所遗漏,而是想让梨念看到这个方子……
“栖迟!”梨念一开口,面上勉力维持的平静一寸寸碎裂开来,她以手掩面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道:“你可知这方子上写的是什么药?”
栖迟笃定道:“主子说是帮你疗伤的药,这自然是疗伤药。”
“不……”梨念身子蜷缩到一处,抓着药碗的手不住地颤抖。栖迟抬手从她手中夺过药碗,平静道:“这药你还没喝,可不能撒完了。”不然他可没办法向主子交代。
“栖迟!”梨念猛地向前扑去,想要夺过栖迟手中的药碗,栖迟早有遇见,身子往后一撤躲开了梨念的手。
“这碗药……”梨念黛眉垂落,面上是让人心碎的悲伤,她道:“是绝孕药,绝孕药啊!”
一个女子一旦服下绝孕药,此生便不能再有孕。梨念自打记事情起便被卖给牙婆子,她去过大户人家当奴婢,也去过青楼楚馆,最后遇到了倪叶叶便一直跟在她身边。
对于能留在身边的人,倪叶叶一直都是一个好主子,只要不踩到她的界线,她便会给身边人极大限度的自由。这样的自由另人欢喜,让她几乎忘了她是一个给人卖命的奴才,开始动了别的心思,想要尝试一下普通人口中平凡的幸福,以为她也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一个孩子……
梨念一度以为她走近了那个女子,自以为站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无人能替代,今天的事情却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相比梨念的悲怆痛苦,栖迟表现得就平静地多,甚至极为有耐心地再问了一遍道:“梨念,你是自己喝还是我动手?”
“栖迟!”梨念鲜少失控,如今她面对这碗绝芸汤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喊道:“你明不明白,我喝了这碗药意味着什么?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这一辈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