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爷若真的记恨从老太爷的一脚之仇,当年便不会力保从家军。
可如果不记恨,那这次为何又要……
况且以老相爷现在的声望和人脉,登高一呼,连蔡梁蔡太师也未必能及。
何至于为了从家和费族两个晚辈间的金银纠纷,要亲自出面干涉呢?
洪宇阳再是想不明白,也不敢违逆。
他原本以为,有宇文氏带同谭族、蔡环和费族,再加上京兆府、公理司、卫监司等多方势力联手施为和配合,一落千丈,财力窘迫的从家根本无法破局。
除非息隐二十年的从老太爷出面,不然这次从家肯定会服软,就此作罢。
前面三天的形势发展,也的确如他所料。
宇文氏步步紧逼,各州郡的人脉同时发动,收押悦部旧将,扣留马场药粮等。
同时城中这边也没闲着,封查从家物业,昨天曹向卿更代传老相爷的意思,让自己和公理司各派五百人,前往八宝坊封铺抓人,押往天栏示众。
三天来,从家一直毫无反应,似乎已经摆明了准备要息事宁人的态度。
洪宇阳打死也没想到。
几方人马齐齐出手,各显神通,精心布置的行动和计划,竟然会被一个十三四岁,还没成年的小屁孩,仅用了大半日的功夫,便全部搅黄了。
费府布置的人马,几乎被小魔王杀了个精光,偌大的费府,也被一把火烧了。
宇文氏请出的战兽殿驭兽师,阵堂大师,统统被小魔王给抢了,一走一死。
已有几百年历史的天栏,被小魔王当众给拆了,抢了人还不罢休。
五百守御军、五百城防军也被小魔王杀了近一半,剩下一半还在堂外等着认罪。
卫监司那帮混蛋最怂……
小魔王人都没露面,就把查封的从家产业悉数解封,据说还送礼上门道歉。
接下来,守御军千总蔡环也完了,竟然被小魔王吓得举家逃逸!
最可恨的是,小魔王不止早早就派了人到堂上递交诉状,当众宣称要到京兆府来洗雪冤屈,更把剩下的守御军和城防军都逼到了堂外等候。
这不是把本官往绝路上逼吗?
洪宇阳真的又怕又急,满心惶惶,终是忍不住抱怨曹向卿。
“大人。”曹向卿尖削的脸上平静如水,“你乃堂堂四品京官,府中更有数千城防军驻扎,从家那小子即使来了又能怎样?你实在无需惊慌的。”
“四品京官又如何?蔡千总同样是五品京官,还不是被那小魔王给逼走了!”
“还有外面那帮吃错了药的混蛋坚持要自承其罪,本大人该怎么叛?”
“哼!”洪宇阳越说越气,冷哼道:“曹师爷,你最好不要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外面有大量民众围观,本大人不可能偏袒谁,到时若是有确凿证据,表明你牵涉其中,哪怕开罪老相爷,本大人也只好依法治罪。”
“真是好笑。”曹向卿淡淡道:“大人你若治我罪,岂非不打自招。”
“放屁!”洪宇阳怒道:“所有人都是你私自和宇文龙他们议定,与本官何干?”
“看来大人你还真是气糊涂了,呵呵!”曹向卿不慌不忙道:“我是府内首席师爷,与其他人签订协议,你乃府内长官,要说一点不知,有人信么?”
“再则即便我与人私定协议,大人你可推说不知。那其后派出五百城防军到八宝坊抓人封铺,押往天栏关押一事,可是大人你亲自拟写的调令,这点大人你又该如何推脱呢?”
“我……”
洪宇阳哑口无言,半晌才颓然落座。
“其实嘛,就像刚才我说的一样,大人你委实不必太过惊慌,自乱阵脚。”
“从家那小子出身蛮荒之地,确是无法无天,但不是还有从家人在么?
“大人放心,我已经派人去了从府传信,让他们派人到堂上听审。”
“从浩然不在府内,来的无论是从之凯或从悦馨,都会告诫从家小子不可乱来。”
“另外,大人你不是派人去请公理司的吴大人,刑部的容大人来听审了么?
“公理司的吴大人威望极高,他一到,必定可压制堂外那帮没胆的家伙。”
“刑部的容大人乃当朝三品大员,掌控定罪大权。有他坐镇堂前,从家那小子不闹则罢,真要放肆,根本用不着大人你出面,容大人便会治他个藐视公堂之罪。”
“所以大人只需做一件事,今日不止可以化险为夷,更能立下大功!”
“做哪件事?”洪宇阳心动了。
“很简单。”曹向卿暗喜,表明却依然不动声色,沉声道:“待从家小子到了堂上,大人你根本不用理他说什么,一口咬定他在费府和天栏滥杀无辜的罪名,强行治罪,当堂拿下!”
当堂拿下……
洪宇阳心虚地问道:“曹师爷,听说小魔王虽不谙武技,但力大无穷,而且手段惊人,拿下他只怕殊为不易。再说从家不论是哪个人来,应该都不会袖手旁观吧?”
“大人,这便是所谓的以退为进了。”曹向卿蔑笑道:“从家上下,全是一介武夫,哪会懂什么谋略之道。我让你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真的要把从家小子拿下。”
“主要目的是威吓为主,等到从家大人求情时,大人你再顺水推舟,表示滥杀无辜之罪,可念在从家小子年幼,薄惩即可。但尔等以后须严加管束,绝不可再闹事之类的。”
“如此大人你既消除今日闹堂之祸,同时又帮宇文氏和老相爷解决了问题。”
“这等两全其美之事,大人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嘿嘿!”
洪宇阳听完,再略作思忖,心中顿时生出一种犹如醍醐灌顶般的畅快感。
是啊!
我乃是堂堂京兆尹,从家小子再是蛮横,谅他也不敢在公堂之上乱来。
我只需依照曹师爷所说,咬定滥杀罪名不松口,不怕他不屈服。
“曹师爷,你果然不愧为老相爷的门生,足智多谋!”
洪宇阳赞了一句,才喝道:“来人啊!”
一名守卫迈步进堂,躬身听令。
“你马上去看看,公理司的吴建吴大人,还有刑部的容羽化容大人到了没有。”
那名守卫行礼后迅速出了内堂,片刻即返回。
“大人,吴大人已经到街口,容大人的行车也到了临街。”
“太好了。”洪宇阳大喜,转身道:“曹师爷,你速速去把吴大人引到内堂来。”
“遵命,大人你高瞻远瞩,养兵千日。今日正好到了收取回报的时候了。”
不着痕迹地回了一赞后,曹向卿起身出了内堂。
走出后门,他左右看看没人,掏出一块讯石,迅速写了几行字后,才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