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不断从城中各处涌来的民众,将京兆府堂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其中最打眼的,莫过于五六百名身着军服,绑了双手,一脸愁苦之色的官兵。
现在从小凡大闹天栏的事,早已经传得全城皆知。
围观民众们自然都知,五六百名看来狼狈无比的官兵,就是原天栏外的剩余守军。
看到这些平时作威作福的官兵,居然被从家小少爷逼成这等窘迫模样,民众们均觉大为愉悦,或指指点点,或小声嘲笑,场面和气氛一度都非常热烈。
“胡闹!”便在这时,一声怒叱从堂内传来。
紧接着民众们便看到,一名白面无须,头顶高冠的官员大步迈出。
白面官员大步走到官兵们身前,面沉如水,怒气隔着几米远也能感觉到。
“吴……大人。”
“吴大人您怎么来了。”
“吴大人,我们也是不得已……”
一群官兵中有近半的人,都在给白面官员见礼,神态惊慌,言辞闪烁。
“不用说了。”白面官员一挥手,“事情我都知道了,从家小子胆大包天,竟敢威胁我公理司守御军,这笔账本司长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和他算一算,哼!”
“至于你们这帮胆小鬼,现在全给本司长滚得远远的!”
“谁若再敢留在此地,有损我公理司的脸面和声誉,本司长必定重惩不殆!”
白面官员叫吴建,乃是公理司三位副司长的其中之一,官拜四品,平时威信颇高。
同时他也是洪宇阳在公理司中,专门选定的长期供奉人选。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吴建明知这次从家小少爷的事儿,在城中已经闹得不可收拾,但接到洪宇阳传信后,还是硬着头皮赶来了,他出言训斥的,也是剩余守军中约莫一半的守御军。
“吴大人您不知道,凡少凶残得紧,我们若是就这么走了,怕是性命难保。”
“是啊,吴大人您还是别为难我们了……”
让吴建气得火冒三丈的是,数百往日从不敢违命的守御军,居然一个都不敢走。
堂堂公理司副司长,当朝四品大员,威慑力还不如一个小屁孩……
当看到民众们纷纷小声窃笑,眼中尽是讥讽快意之色,吴建的肺都快气炸了。
正当他准备再出言恫吓时,前方人群忽的涌动,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刑部员外郎容大人前来听审,可否入堂?”
啥,刑部来人?
来的还是一个当朝三品员外郎……
民众们全都吓了一跳,慌忙闪开的同时,心下也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京兆府审案,公理司来人的情况已经极为罕见,刑部来人听审,更是闻所未闻。
至少近十多年来,这种情况还从没发生过。
刑部为大晋六部之一,掌刑法、定罪责、统管全国牢狱。
刑部员外郎,乃是仅次于尚书和侍郎的三品大员,无论声威还是权势,均远非吴建可比。
一辆四轮行车缓缓驶到京兆府堂外,洪宇阳带着曹向卿也迎了出来。
“恭请容大人入堂!”洪宇阳一面躬身行礼,一面口中高喊。
行车的窗帘拉开,露出一张鼻直嘴阔的威武脸,正是当朝刑部侍郎容羽化。
容羽化仿佛只是无意中瞥了一眼,眼光落在数百自缚双手的官兵身上。
“你等为何堵在这里?”容羽化皱眉问道。
“回容大人,我们是因……因为……那个……”
一名守御军鼓足胆子回话,却是怎么都说不流畅,神色愈发慌乱。
“够了!”容羽化蓦地脸色一沉,叱道:“本大人不管什么理由,你等都为我刑部兵士,一个个搞成这般模样,还围在京兆府外,成何体统!”
“本大人现在给你们十息时间,全部滚蛋,不然定当重罪治之!”
“是是……”
刑部员外郎官至三品,又掌握生死大权,容羽化的话,无疑分量极重。
官兵们终究是不敢当众违逆,翻身爬起,一溜烟全跑了。
容羽化又双眼含煞地缓缓扫了就近的民众们一眼,方才缓缓走下了行车,在洪宇阳和吴建的陪同下,大步走进堂内。
唉,三品大员就是不一样。
真正是官威十足啊!
民众们无不感叹,随后更是异常热烈地议论开了。
从家小少爷在天栏抢人杀官兵,公开宣称要来京兆尹告状,人人都知是来搞事的。
现在人还没到,公理司和刑部竟然相继有人来听审,其中意义,绝对耐人寻味。
“嘿,这有啥好奇怪的,洪府尹能主掌京兆府这么多年,又咋可能没人撑腰。”
“齐跛子,你是说刚才那两位官老爷,就是洪大老爷背后的人。”
“八九不离十。”齐跛子扁了扁嘴,“我小舅子曾在府里当过十年差,他说洪府尹在公理司和刑部都供着有人,今日从家小少爷要上堂闹事,那两位就过来了,这不明摆着的事么?”
“天下乌鸦一般黑……”
“如果真是这样,凡少待会儿上堂岂不是要吃亏?”
“此一时彼一时啊!”一名老者感慨道:“要换当年从老太爷还上朝那会儿,从家人的事儿,皇亲国戚都没谁敢过问,现在连公理司和刑部的副职,也敢出面打压,实在气人。”
“要不咱们找个人去跟凡少说一下,让他别过来了?”
“这主意成,但问题是现在没人知道凡少他人在哪里,想报信也没辙啊!”
“你们说这凡少也是,咋一会儿换个地儿,想找都找不到。”
“唉,希望这次从家会有人过来帮衬一下吧,不然凡少怕是难以脱身。”
民众们越说越担心,早时的那一股子兴奋劲儿全没了。
这也难怪,此时围在京兆府外的数万民众中,有很多都是闻讯而来的。
他们连从小凡是何模样,脾性如何等,通通不知。
火烧费府、天栏抢人等事,虽然足够震撼。
但毕竟任何事情,终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们担心从小凡会被几大官员联手施压,吃大亏,甚至被问罪下狱,实属正常。
若干年,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这种观念,已经深入民心,难以抹除。
当然,那些从天栏一路跟过来的民众,尽管也有些担忧,程度却要轻得多了。
具体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他们就觉得,以凡少在天栏抢人时表现出的气魄和威风,好像……
好像不是那种会轻易被压制的人!
偏生这时,一件好玩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