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老孙头,莫屠户,杜老大三人被十几个黑衣人围住,一时脱不得身。就在他们看着一处薄弱处,三人发力去攻,要冲出重围时,黑衣人脚步移动,身形变转,其中两个黑衣人各举长刀,交叉架着横向老孙头斩去。老孙头忙把酒葫芦来挡,那两个黑衣人不等长刀葫芦相碰,手腕急坠,变招用刀去撇老孙头下三路。
老孙头半跃在空,一个“上屋抽梯”避开刀锋,还未落地,酒葫芦早出,却是三十六式葫芦还当中的“反客为主”。他被逼腾在半空,翻个筋斗,击出酒葫芦,抢向两个黑人面门。黑衣人知他来势,却不收招躲闪,仍然去掠老孙头脚下。老孙头甫落在地,大腿被撇了两刀,两个黑衣人脸上也中了一记。老孙头忍痛后撤,心中惊怒:“这些东西竟然全不顾自身,只要攻敌,这不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么?覃婆婆哪里惹来的他们?”
老孙头心念不停,手上的动作也是不停,与杜老大,莫屠户冲突了一阵,越斗越是心惊。他暗想:“这些人武功倒是平平,只是好像不怕疼的鬼魅,我们伤他身躯,他却恍然不觉,只来打我们,如此下去我们终要落败,这便如何是好?”莫屠户大叫:“这些东西不怕凡兵,大家以血引血。”说罢左掌握紧剔骨尖刀的刃锋一拉,鲜血染在刀刃,跃上前去拼斗。
那伙黑衣人果然害怕,再不敢不顾自身地去蛮打,也依寻常一般,见招拆招,有攻有守。老孙头和杜老大见状,也咬破指头,抹在酒葫芦或搓在掌中。如此一来,那些黑衣人登落下风,纷纷败退,原来围成的战圈也露出一个大缺。老孙头三人发狠冲了过去,指东打西,拳起脚踢,须臾跳出包围。老孙头喊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杀人?”
黑衣人互望一眼,又是一阵啸响,再不去攻他们,转而朝少年们逃走的路追去。老孙头三人见了,怕少年们有失,连忙紧跟在后面。这一行众人穿过城墙洞口,才到城外,只听一声鼓响,前头涌出大队人马。他们各擎火把,或坐在马上,或立在道旁,个个威风,人人壮健。当中一个骑着白马的走出来道:“哪里来的?深更半夜竟敢私自出城?来人啊,都与我绑了。”
他话音一落,背后转出一排刀斧手,旱水塘赶鱼一般涌去抓那一众黑衣人与老孙头他们。黑衣人在前,老孙头三人在后,那些刀斧手自然先去擒黑衣人。不想黑衣人话也不说,齐刷刷地举刀便劈,三下五除二把那刀斧手都掀翻在地。骑白马的大惊,怪叫道:“反了,反了。”把手上火把一招,身后又抢出两队骑兵,一队红旗红袍,都使眉尖刀;一队青旗青甲,皆挺八尺枪,一齐去冲那些黑衣人。
老孙头三人忙退后闪在一旁,莫屠户惊道:“是卫所兵?他们怎么来了?”老孙头道:“莫不是又有贼兵攻城?”杜老大摇头道:“也没声响啊,他们是来巡城的罢。”三人正在私语,那边的黑衣人与两队骑兵已经战成一团。红袍骑兵在左,青甲骑兵在右,喊杀声大作,刀枪箭齐发,箭如飞蝗,刀若翻浪,枪来枪去,马头转动,围着那黑衣人一阵痛打。先是一阵箭雨,再是一阵刀网,而后又是一阵枪林,把那些黑衣人身上穿了好几个窟窿。
杜老大心头颤颤,道:“凭你再高武艺,在这军队阵法面前也是无用。”老孙头道:“未必!你忘了黑衣人不怕刀枪么?”果然那些黑衣人身上或有中箭或有中刀枪的,个个都不哼一声,仿佛没事人一般,反向两队骑兵攻去。只见他们有的跃上马身,抱着骑兵,顺手横刀在他颈上抹去;有的刀劈马腿,马倒人翻,复上前去补一刀;有的抢近身前,把骑兵拉下马来,就地割了脑袋;霎时间,把两队骑兵都杀了个干干净净。
骑白马的心慌,急提马缰,那马受惊,嘶鸣不已,平地里直立而起,前蹄乱摆,不停摆身,把那个军官也似模样的颠落马下。老孙头急道:“且救他一命。”忙甩酒葫芦,打向黑衣人,莫,杜二人紧随而上。黑衣人见军兵人多,杀了两队骑兵,本想擒贼先擒王,杀这骑白马的,不料老孙头他们却会来救。其中一个口中啸声响起,丢下一句:“擅闯幽冥,乱我地界,不怕你们飞了去,哼。”说罢与其他黑衣人飞身跃起,也不见他们跳去哪里,倏一声便没了踪影。
那倒地的军官被唬得一脸青白,上下牙齿战了好一会,才爬起身来道:“这......这些是什么东西?”老孙头欠身道:“将军,他们是阴间的恶鬼,专来我们武缘城作祟的,方才我们几个正赶他们,不意遇着将军。”此时一个捧着箭壶,倒提腰刀的青年奔近前来,朝着老孙头他们大嚷:“大胆,见了千户大人还不跪下?在哪里啰嗦什么?”边骂边去那落马将军身前抹尘整甲,脸上换了一副模样,殷勤地道:“将军受惊,将军受惊。”
军官伸脚把青年踹倒在地,怒道:“惊你娘的鸟腿,老子身经百战,惊什么惊?”那青年慌忙爬起,就势跪着磕头,口中不住道:“是,是,是,小人失言,小人失言。”军官侧头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转而挤着笑脸向老孙头道:“这位老人家,方才多得救护,不知老人家高姓大名?那些人......真是......真是恶鬼?”老孙头道:“将军莫慌,恶鬼已经离去,想必不会再回。小人自姓孙,别人都叫我老孙头。”
刚刚还在磕头的青年站起身来,骂道:“怎么说话的?我们将军问你话,你只管回便是了,我们将军纵横沙场多年,什么没见过,会怕那些恶鬼?”军官抬手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快给老子滚开,我自与别人说话,你插什么嘴?”那青年摸着脸上火辣辣的一个五指印,满面的委屈,不知哪里得罪了大人。自己明明是在竭力维护着他,怎么他却如此不待见我呢?想着想着也想不透,顺便就恼恨上老孙头了,把眼狠狠地盯着他,颇不情愿地走了开去。
军官又道:“孙先生,不知那些恶鬼逃去哪里了?真个不会回来了?”原来这军官方才被吓得不轻,见那些黑衣人出手狠辣,一出手便把自己手下的精英骑兵队全歼,委实可怕。又不知道黑衣人是恼恨自己要绑他们呢?还是本来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因此要问个仔细方才放心。老孙头点点头,微笑道:“将军放心,他们本来是要寻人的,并不会再为难将军。”
军官奇道:“寻人?寻什么人?”老孙头道:“寻一个老太太。”军官大惊:“莫不是一个满脸皱纹,昏迷不醒的老太太?”老孙头道:“正是。”那军官听了直跺脚,大叫不好,忙喊手下从兵队后头推出一行人来。个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粗麻布,唔唔声响,还有一个躺在担架的昏死老婆子,正是狄峰他们几个。军官连连叫苦:“我方才巡城到的此处,见他们鬼祟,便就绑了,不想是那些恶鬼要寻的人,现今如何是好?真他娘的晦气!”
老孙头初见狄峰他们,心头大喜,待要上前相认时,转念一想:“这军官抓了他们,我要上前相认免不得费一番唇舌,何不趁他害怕恶鬼,就此诳过来带回高台再说?”当下颜色不变地说道:“将军,我认得这婆子,她因故惹了恶鬼,我们正要用她来引出恶鬼,好消灭他们。将军多有军务在身,何不将这些人交与老头,我自找个僻静处作法去斗恶鬼?”
军官沉吟片刻,道:“如此,有劳孙先生了。”说罢吩咐手下把狄峰他们都推给了老孙头。老孙头挤眉弄眼向他们打着眼色,军官忽道:“孙先生,万一那些恶鬼去而复返,问我讨人怎么办?”老孙头道:“恶鬼既知人不在将军处,必不会为难将军的。”军官觉得在理,那被扇巴掌的青年嘴唇微动要说话,想起方才军官的怒骂,一时又不敢上前。老孙头忙领着众人,向军官辞了几句,急急脚地便往莫屠户家赶去。
一路无话,约莫四更天时便到了莫屠户家,穿过密道,众人来到高台,聚在大厅。此时老孙头方才替他们解开绳索,除去口中的麻布。胡二爷嘴巴才一得脱,便骂了开来:“操他娘的这帮龟孙,不分青红皂白便把我们绑了。话都不让说一句,绑得又紧,勒也快要勒死了。操他祖宗的......”杜老大止道:“二弟,你们怎么被他们绑了去?”胡二爷还在骂骂咧咧,狄峰道:“我们出了城外往此处走的时候,在一片树林里突然窜出一大队人马,也没问什么话,就说我们是奸细,一齐绑了送官。”
胡二爷怒道:“这帮龟孙只要拿我们充数,哪里管人好坏!”老孙头点点头道:“看来武缘城最近怕又有兵祸了!”高丁道:“到底怎么回事?孙爷爷?你们怎么会进城去找我们的?”孙小六道:“对啊,师父,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北城的?方才好险呐,差点没让那些恶鬼杀了。老孙头一脸的怒气,道:“你还敢说,竟敢私自偷进城去?进城倒也罢了,买了纸钱便好回来,为什么惹得那些东西?我早说过,今日是鬼节,到处都是游魂野鬼,稍不留意便会惹得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你,高丁啊,俗话说死爷死毑衰三年,你孝期未过,怎么好随他去胡闹,万一有个好歹,教我如何向你死去的爷爷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