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月,镜花水月,苍翠一片的寂寥。
中心一潭湖水黑如墨汁,水平如镜,大约正是这镜湖月之由来。
“滴答,滴答……”
自上而下,入目的是一片冰蓝与漆黑,蓝的是不变的天空,黑的是镜湖的水。
此时无端多了一缕帝紫,正是李白。
“镜花水月,”李白轻喃,“我来此为何?”
也不对,是那个跳跳送他来是为了什么……
虚空中有两条路。一条封印着,另一条却毫无禁制,且带着点点花香味儿。
别的虽不明,可这禁制上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就是刚才的跳跳。
跳跳那干净的气息挡也挡不住,他这样做,大约是为了让他选那条花香难掩的路吧。
花香……
花……命花……
不可阻止的,李白下意识联想到了白起所言鬼将一说。
鬼将之首有三命花,二者永生花,三者月蛊花,四者幽兰花,五者天堂鸟……
这条路的尽头,不会也是一尊鬼将吧。
李白摇摇头,倒是巧了,除了白起之外的鬼将们,他倒真的想见识见识。
“生于无间者少年花为骨,
长于地狱者年少叶为皮,
花叶两相见,
再世便为人,
血绒花……”巳月好不自在地用着妲旦的壳子打着呵欠,一面朝白起报信儿,“你运气不错,李白还活着,到小血儿那边去了。”
白起冷冷道:“血绒花克幻术,你真不明白?”
巳月撇撇嘴,自觉地往旁边靠了靠,,“唉,别这么凶嘛,我只是觉得,李白于人间一场,与他到底有些话题。”
“李白?”白起道,“除了说一句看不起惹恼他,他还会说什么?”
“……”巳月悄悄蹲上了石头,“也许……两句?”
“回鬼界前面直走,不送。”
“都会讲冷笑话了,看来我该待久一点。”
“你找死。”
白起冷嗤一声,径直走开去守入口。
李白从这里进去,势必会从这里而出。
只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一间密室。
森森寒冰凌冽盖下,空气中流动着滞重的邪恶气息。
古老的咒文似乎有些松动,手臂粗的漆黑铁链上蔓延起一片银色光芒,旋即便被黑暗吞噬。铁链剧烈抖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冰而出了。
暗色头发的少年按下腰间蠢蠢欲动的折剑,目光闪烁不定。
“快压不住了么?他怎么还没回来……”少年似乎在自言自语,白衣上盘着的星斗在暗室中若隐若现,黑暗中,一个秀挺修长的身影闪出来。
“那人怕是从这世界消失了……”少女的白色短发宛若刀削成,整齐锋利,极具棱角。
只是她看向阵纹中心的神情更为严肃。
伽罗去找东西继续镇压这里的东西,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生死未卜,音讯全无。
伽罗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久。
白发少女收回目光,双手于胸前结印,化出另一个虚影守住阵纹,也不管少年是否动作,自己就开始往法阵中输送灵力。
少年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跟着她的动作,不复刚才吊儿郎当的样子,抱怨道:“姐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嗨,还好偶像来了,否则真就没有什么好玩的了。”
“还有,”少女头也不抬道。
“什么?”
“八方界灵,如今只剩三方。”
“……妖界都没了还好玩?”他深深为家姐的“好玩”所折服。
“难道你不想跟着你偶像?五界之一崩塌,他势必会受影响。”
“好像……挺有道理。”但,怎么感觉怪怪的?“在你眼里,我居然是个为了偶像而弃苍生于不顾的人吗?姐!”
太伤心了!
少女冷笑,“难道不是?”
“我……”
镜花水月中,李白踏上那条花之路,虽然路并不长,可这一路上,他不时看到许多虚影,是真实到烟火气十足的形象,真实的样子。不同的情形。都说着一个话题——那个以花为画的少年。
见过各式各样的画,颜料从矿石到鲜血,或静美如秋叶,或绚烂如夏花,或豪壮似骄阳,或凄惨如国破。
李白忽然生出些兴趣,以花为画,以灵为笔,少年有想法,虽然他没见过,可他这染了生灵的笔又能绘出些什么?
路的尽头,一片花海,花海中心是一栋木屋。
迦南香的气息从半掩的木门中飘出来,沁在空气里。
“果真安静。”李白暗想,这里却是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只是,五颜六色的花杂在一起,绚丽则绚丽,却平白多了几分杂乱,各种的香味混起来,倒叫人晕乎乎的。
李白踢了提神,轻手轻脚推开木门,原本是十分小心了,可还是发出吱呀一声。
门内是如他所想的干净整洁,少年衣白若雪,束着发,看来态度很温和。
只可惜,世事往往并不如所料,墙壁上,木桌上,全是如出一辙的的画像,墙壁上是褐色,桌上的还斑驳着其他颜色,显然尚未褪去。
画上是同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轻纱拂面,很美。可他一分灵气也瞧不见。
遍野的花都死在这里,毫无华灵残留。
无灵之花,无命之人,他来此,果然还是有所凭依的。
李白迈过门槛时便扶上青莲剑柄,心中那几分疑虑顿时消失了。
“有人来了。”少年认真分着花瓣,头也不抬道。
李白却道:“我非人。”
“非人与人,有何异?”
“人敬你,爱你,因你可绘世间万象,非人轻视你,鄙夷你,只因你不够火候。”
妖灵之物,于少年高超的绘画技巧大抵是看不上的,否则刚才那些画面的也不会只有人类。
妖灵欣赏的是有灵之物,对他们而言,只要是有灵的,哪怕是婴孩的信手涂鸦也可珍而视之,而少年以花为画,以灵为画,却并没有一双能留得住灵的手。
非是生花妙笔,如何取景于自然?
少年闻言,抬起头就那么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倒是明白。”
“并不,只是为人为妖多年,总归早知道他们喜欢什么。”
“那你又来这里干什么。”少年道,“我不想见到任何妖灵之物。”
李白只是笑,身子斜斜倚在门框上,清贵紫衣拂动,轻灵飘逸丝毫不比那画中人落了半分。
他笑:“我来寻你。”
无命之人和生命之树,
少年和花,
还有……
那张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