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声惊雷，照亮了半边天光，刹那间，倾盆大雨哗啦直下，浇了人一个透心凉。
宫女太监们急匆匆的跑到屋檐下找个能躲雨的地儿，嘴里嘟哝着，“这天儿怎的说变就变？”
变天了。
凤仪宫，座无虚席，嫔妃们神色各异，均是一言不发。唯有淑妃神色冷了下来，盯着身边的敏妃看了好几个来回。
饶是敏妃心机深沉，心头也不免跳了几跳，顿了片刻才开口，“贤妃娘娘说的什么话？这个背锅，臣妾可背不住。”
“是非黑白，自有论断。”贤妃一笑，“敏妃你又何必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呢？”
她的话让敏妃神色沉了沉，却很快平静下来。贤妃说的的确是，她确实有点自乱阵脚了。
皇上沉默了许久，目光在敏妃身上顿住，略带冰凉，又盛了三分复杂。
这个女人，他已经许久不曾宠幸了，但她当初入宫，也是曾经荣宠一时的。
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温柔解语花上。皇上记得，她当初入宫，还是懵懂的少女，鲜活又可爱，却又愿意温柔的体谅他。
宁远汝死的时候，她还曾情真意切的安慰过他。
他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敏妃做的，所以他沉默了。
但总需要一个解决，沉默良久之后，皇上移开视线看着贤妃，“你说。”
贤妃志得意满，“如意，把那些人带上来。”
她身后的大宫女立刻福了福身，走到外面去，不多时就带回来了三个瘦弱的小宫女，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下，低着头不敢说话。
“陛下，这三个是当初二皇子殿内的宫女。”贤妃随意瞥了一眼，道。
那三人立刻磕了磕头，垂着头不敢说话。
“这三位，不知敏妃可眼熟？”
敏妃草草看了一眼，淡淡道，“二皇子殿内的丫鬟，本宫又怎么会认识？”
“敏妃贵人多忘事，自然是忘了。”贤妃巧笑，“可这三人却是第一次做那等事，手都发抖了，这辈子都忘不了您呢。”
语罢，她又瞟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几人，轻飘飘的道，“既然敏妃不记得了，那你们三个就好好说道说道，唤起咱们敏妃娘娘的记忆。”
她往空着的那个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一坐，云淡风轻。
那几人磕了磕头，左边的丫鬟率先开口，“奴婢是红素，在二殿下房内贴身伺候着的，旁边的绿丝和白蓼也是二殿下身边的，只不过都是看门的丫鬟，我们三当初，当初都是在敏妃娘娘宫中伺候着的。”
她说完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八年前，二殿下原本身强体壮，很得陛下的欢心，在他的光芒下，三殿下不显山露水的，陛下也注意不到。”
“原本敏妃娘娘将我们安插在二殿下身边，也只是看着二殿下。只是某日不知怎的就忽然不乐意了，把我三人唤到宫中，交代了些许事情。”
“就是在二殿下的饮食中下毒。”
“莫要信口开河！”敏妃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吼道。
“你听着就是。”皇上脸上已带了冷意，冷冷看她一眼就移开视线，“继续。”
有他的威慑，敏妃也不敢造次，只得压着怒火听着那红素的话。
红素垂着眼睛，低眉顺眼继续道，“敏妃娘娘和奴婢三人说了计划，奴婢要做的事情就是每日里把药放在二殿下的汤药中，那副药是慢性毒药，一日 日的喝下去只是看着身子虚弱，查不出端倪。”
绿丝接道，“奴婢和白蓼就是每日里从敏妃娘娘的人手里取药，因着只有一人显眼，所以都是两人轮换着来，也为掩人耳目。”
皇上听的已是怒气满满，咬牙道，“好，好的很。”
敏妃见事不对，忙道，“陛下，臣妾冤枉，这几人信口开河，怎能听信？”
几个小宫女的话而已，又能如何呢？
她眼泪一下就下来了，眼角带泪哭的凄楚，“陛下，臣妾又怎会对您的孩子下手呢？定是这几个贱婢，满口胡言乱语！”
贤妃轻轻一笑，“敏妃妹妹，这几个人说的话不作数，还有旁人呢。”
“本宫查这三宫六院查了大半年，手里捏着的证人可不少。”
一人是胡言乱语，二人是信口开河，那三人，四人呢？众口铄金正是如此。
“陛下！”敏妃忙道，“要做假证人还拘束什么人多人少么？三人成虎，臣妾是被冤枉的啊！”
“再者说，二殿下当年是喝下了庄妃端去的汤药才去了的，若要查证，也是庄妃！”
庄妃微垂了眼睛，并不过多言语，可她不说，她身后的大宫女没忍住上前在地上跪了，“陛下，当年我们娘娘百口莫辩，淑妃娘娘也是因着这个怪罪娘娘。但实际上，那些时日敏妃娘娘时常来永福宫，总说着二殿下的病，娘娘想着身为庶母也该照看着，才让身边的翠竹去了一趟。”
“翠竹去了就被支使着给二殿下送药，却不知这就一脚踏进了圈套！”
“紫烟，别说了。”庄妃疲惫的闭了闭眼，脸上似有些松懈，也有些厌倦，“陈年旧事，自会查清的。”
淑妃坐在她对面，张了张唇，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的确是恨透了庄妃，当初的事情没个证据，但都知道是庄妃的人送了药去的，她于是想着是庄妃手段谨慎没留下个什么尾巴。
因着这事，这些年她没少给庄妃使绊子。
乍然听到这些，她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会是敏妃呢？怎么会？
窗外大雨滂沱，窗户没有关紧，呼啦啦的一下被风吹开，雨珠也被吹进来，淑妃恍惚之间，似乎有几滴雨珠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温度。
宫女太监们忙招呼着去关上窗户，点起蜡烛，天光暗下来了，殿内却明亮的很。
她的目光渐渐落在泪流满面的敏妃身上，闭了闭眼。
凤岚乔站在凤琳身后，不动声色的看着这满屋的嫔妃，神色各异，却都把目光放在敏妃和贤妃身上，心里冷笑了一声。
树倒猢狲散，敏妃作威作福那么多年，向来谨慎，走一步看三步，不知有没有看见，今天的这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