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在黑暗中沉寂了多久,待司徒瑾颜睡醒时,殿中仍是静默一片,她伸了个懒腰后翻身下了床榻,一打开殿门,外面突然迸进的强光让她有些不适地侧过了头,再晃过神来时,她却面上一滞。
看这艳阳高照样子,此时该有日午了吧!
她不禁暗念自己居然睡过了时辰!回想起还一大堆事情没做完,连同贵妃的病情也还没得到安然的落实,她赶紧回身去梳妆台上简单梳理了一下发丝后,迅速朝外奔去。
才过回廊时,就迎面碰见了端水的汀兰,见了司徒瑾颜,面上微喜,“娘娘你醒了,汀兰真打算去唤你起床用膳呢!”
司徒瑾颜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都不唤我起来?”
也不知婉嫔被怎么处置了?白眉把人带回来了没有?司徒瑾颜简直快操碎了心。
汀兰委屈地嘟了嘟嘴,小声回道:“是殿下不让我们叫醒您的……”
听闻是珞洵,司徒瑾颜更是感到满满的心力交瘁,当下问道:“殿下在哪?”
“在前殿。”汀兰赶紧答道。
司徒瑾颜便又继续向前走去,迂转来到广阳殿,刚好瞧见珞洵在殿中站着,而身后站着白眉与韩阳,还有一名神色畏怯的布衣妇人。
她带着疑惑走进殿来,立马就被珞洵发现,几步就走到了她身旁。
“你醒了。”珞洵接住她的手肘,说话间又看了看她已经行走无碍的右脚,满意地点了点头。
司徒瑾颜埋怨地看向他,“你怎么不让下人们叫醒我?不知道今天是婉嫔重审的日子吗?”
珞洵无奈地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对于司徒瑾颜的指责,他倒反训了起来,“你着什么急,你都累了好几天了,我看你睡得正香,便没让她们去打搅你。”
司徒瑾颜对他突如其来的挑逗微微一怔,心中顿时就对他生不起气来了,不自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后,司徒瑾颜忙将不自然的视线移向白眉。
“怎么样,人带回来了吗?”她问。
白眉伸手示意身后的布衣妇人,“回娘娘的话,此人便是王秀莲。”
司徒瑾颜顺势望去,妇人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年纪,衣着褐色简洁布衣,满头斑鬓只用一支玉钗绾起,迟迟不肯抬头看人。
白眉在这时又道:“奴婢赶到陵县时,发现还另有一帮人想要杀她,得亏奴婢去得及时,才把她从昏迷的火海中救了出来。”
闻之,司徒瑾颜心中已然有数,眸光一凛,直向妇人看去,“王秀莲,你知道是什么人要杀你吧!”
王秀莲听了,头便垂得更低了,连一双手也紧紧抓在了腹前。
珞洵走了过来,深幽地看了她一眼后,对司徒瑾颜说道:“我命韩阳去把昨日出宫的记录调了过来,林贵嫔的人曾以出宫采办脂粉为由,离开过两个时辰,宫外我的眼线告诉我,她与一名杀手组织联系过。”
珞洵的话不言而喻,不仅正中司徒瑾颜的猜测,连王秀莲也瞬间懂了其中意思,苍老的身子开始不停地瑟瑟发抖。
“这明显是有人要杀人灭口。”司徒瑾颜不禁觉得悚然无比,她才刚将奶嬷嬷调查出来,马上就有人要暗下毒手了,可想而知,如果她稍稍晚了一刻,只怕这最后一个证人也无迹生还了。
想及此,她忙将清冷的目光看向面前妇人,“王秀莲,你曾是六皇子的奶娘,六皇子溺水那天你也在场的,你与林贵嫔在当时都指认是婉嫔下的毒手,可是现在本宫怀疑此事没那么简单,种种迹象都在指证此案凶手根本不是婉嫔,你且如实向本宫招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司徒瑾颜正等着她回答,可王秀莲却仍旧低着个头,迟迟未答话,司徒瑾颜隐隐泛了不悦,又要开口盘问时,却被珞洵拉住了手腕。
“别问了,她被下了哑药,说不了话了。”珞洵语气淡薄,夹带着丝丝无奈。
“什么!”司徒瑾颜蓦然一惊,睁大了眼睛望向他,“她不能开口,怎么向皇上述明案情呀!”
珞洵沉眸了片刻,尔后拉着司徒瑾颜坐在了一旁太师椅上。
“林贵嫔雇凶杀人已是铁证,王秀莲不能开口可以在审查时你问她写,但是你光有人证还不行,你还得找到当时畏罪自杀的那个宫女,如果婉嫔真的有冤的话,那么这个宫女应该不是自杀,而是他杀,遗书也不一定是亲笔所写。”珞洵慢条斯理地缓缓说来。
司徒瑾颜不禁暗念自己真是被激动冲昏了头脑,连不能开口就用手写的方法也被忽略,被珞洵这么一通剖解后,她变得冷静了许多。
这时,珞洵又从白眉手里接过了一个白信封,从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白纸,摊开在桌面,露出一排排歪扭的字迹。
“这是该名宫女事发前写给家里的书信,经我调查,她是一个左撇子,根本写不出所谓遗书上的清秀字体,你可以将此拿去作证据。”珞洵说道,随即又将白纸递在了司徒瑾颜面前。
“这都是你一个上午调查出来的?”司徒瑾颜微觉诧异地看向珞洵。
珞洵表现得像是不明白她会这么问一般,“这些都是明眼的线索,当年只是没人愿意深查罢了。”
话一脱口,司徒瑾颜顿时觉得珞洵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高大了不少,她突然发现此人在不吊儿郎当的情况下,竟然可以将一件事办得如此有效率,换做是她没有一时半会也查不出这么多证据。
恍然间,她似乎可以开始理解珞洵这个太子为什么能存活至今了……
“现在你只要能让王秀莲改口说出实情,基本上可以将真凶伏法了。”珞洵又继续说道。
司徒瑾颜明白地点了点头,对于怎么说服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精明深算久存宫中的中年妇人,也许这里珞洵真的帮不了她什么。
“来人,给王嬷嬷备纸笔。”司徒瑾颜吩咐道,再起身来到王秀莲身边时,眼里已经多了一份精锐。
“王嬷嬷,刚才殿下的话你也听见了,此案已是疑点凿凿,圣上一定会重新审理此案的,你还要坚持你之前的证词吗?”司徒瑾颜问道,说时,已有白眉将白纸与笔搁在了一旁桌上。
王秀莲没有反应。
她倒也不急,继续耐心地说道:“还是说,你要本宫把你交给林贵嫔?”
一听这话,王秀莲倒是立马抬起了头,连忙紧张地冲司徒瑾颜摇晃着手,从嘴里发出一些不清不楚的吱唔声。
司徒瑾颜看着她慌张的表情,右边脸颊有轻微的被火灼伤痕迹。
“如果你不想落入林贵嫔的魔爪,那你最好把当年的所有经过一五一十写在纸上,让本宫揪出幕后真凶。”抓住她的心理弱点,司徒瑾颜乘胜追击地说道。
谁知,王秀莲在手脚忙乱了一阵后,拿去桌上的笔写下了“老奴不敢”四个字。
司徒瑾颜戏蔑一笑,对于王秀莲的愚昧感到无比的讥讽,“你害怕什么?你以为你不出面指证林贵嫔就安全了?昨天的事你也看见了,很明显是幕后主谋想杀人灭口,而你是当年那件事的唯一证人,你觉得林贵嫔会放过你?真凶会放过你?”
王秀莲面作难色,眼里徘徊着犹豫不决。
司徒瑾颜见状,只能又道:“你放心,只要你在皇上面前如实重述当年案件,本宫会替你向皇上求情,饶你一命的。”
闻此,王秀莲的绷紧的身子才稍稍松了一些,略带疑忌地看了司徒瑾颜半响后,总算拿定了注意,坐在了案桌前,手里开始挥舞纸笔。
司徒瑾颜心中一喜,忙转身看向珞洵,恰巧珞洵也投来欣赏的一眼,两人对笑而开。
未时,婉嫔的案件公开在皇后的凤仪宫审查。
珞洵因为不放心司徒瑾颜一个人,便在午膳过后,陪着她一齐来到了皇后寝宫。
才进门,只见赫珉祯奕与皇后已经独坐在高椅,地上跪着形容枯槁的婉嫔,周遭是森严的御前侍卫们。
“参见父皇,母后。”
司徒瑾颜与珞洵进门先行了一礼,在得到赫珉祯奕的许可后,两人才双双起了身。
“良娣,朕已承诺婉嫔由你重新审理六皇子溺水一案,你且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朕吧。”赫珉祯奕用浑厚威严的声音说道。
“臣妾领旨。”司徒瑾颜欠身回应,说话前却先将地上的周婉嫔看了一眼,正见周婉嫔向她投来祈望的目光。
她也不知昨晚赫珉祯奕与周婉嫔说了些什么,总之今天的周婉嫔,给司徒瑾颜的感觉少了一份戾气。
甚至还有一些凄凉。
珞洵暂先候在了一侧,司徒瑾颜略微调整神态后,便朝外喝道:“传证人王嬷嬷!”
说罢,门外便走进了身姿颤慄的王秀莲。
司徒瑾颜亲眼看见皇后的瞳孔瞬间睁大,好似对王秀莲的出现感到十分诧异一般。
“王嬷嬷?你不是已经被赦免回乡了吗?”赫珉祯奕不解地看着王秀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