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率先入耳的是清脆明亮的百灵鸟叫声,司徒瑾颜微睁惺忪的睡眼,意识渐渐从朦胧中苏醒。左边脸颊有微微湿润,她垂眸发现自己原来还在被一双臂膀圈着,再顺着侧头望去。
幸好,珞洵还没醒……
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暗念如果珞洵先醒,看着自己与他同睡一张床,以他的脾性,还指不定会生出什么邪恶念头呢……
思及此,司徒瑾颜忙小心翼翼地去拿开他环在身上的手,才提起至一半时,耳边却蓦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别动,再睡会。”
话音刚落,刚被掀开的手又将司徒瑾颜紧紧往回搂住。
“你......”司徒瑾颜恍然一惊,原来珞洵早就醒了!
知晓真相的她,顿时羞恨地把珞洵的手急忙甩开,翻身便下了床。
“躲什么,我们不是夫妻么?”后面传来珞洵委屈的声音,说罢便身姿慵懒地下了榻来。
确是醒着无疑。
司徒瑾颜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草草在梳妆镜前梳理了一下头发,透过铜镜她看到珞洵的身影已经走前,刚一回身,一个宽阔的胸膛就直接压了下来!
珞洵两手抵在梳妆台上,司徒瑾颜就这么被他圈在了胸前的一方之地。
“你要干什么……”司徒瑾颜的声音极细,珞洵的前襟被凌乱敞开,露出微凸的锁骨和一小部分结实健朗的胸膛,温热的气息将司徒瑾颜包围,她顿然感觉到心跳在莫名加快,脸颊也越发滚烫了起来。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昨晚你趁我喝醉了,对我做了什么不轨的事?”珞洵坏坏地笑着,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刚毅的剑眉下是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幽暗深邃,在此狂野不拘的笑容下,像极了烈狱释放出来的恶魔。
司徒瑾颜觉得自己分分钟可能被他活吃了!
顾虑及此,她认为还是不要轻易招惹此人的好……
“你放心,我们什么也没发生……”司徒瑾颜赶紧解释道。
“是吗?”
但这似乎对珞洵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他一边喷吐着温热的声气,胸膛越压越近。
明明自己解释得很清楚透彻啊?司徒瑾颜不解,但也很快伸手抵在两人之间,努力撑起最后一丝距离。
珞洵的容颜近在咫尺,司徒瑾颜被他灼热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然,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她只能弱弱地说道:“殿下饿了吧,要不臣妾去给您煮些早膳。”
匆匆说完,她寻着空隙便从珞洵身下溜了出来,也不顾身后的珞洵是何神情,直接快步奔出了门外。
倚着门槛,司徒瑾颜才舒畅地大呼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身子在方才那一刻莫名变得燥热起来,她明明是不喜欢被异性这么亲密接触,可刚才的心里却没有半分的排斥......
晃了晃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片刻,她起步朝厨房而去。
一天一夜未进食,司徒瑾颜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所以当在厨房看见还有剩下的地瓜与大米时,她心里简直开心到乐开花。
淘了一些米下锅,再把切好的地瓜融入,半刻钟后,一过清香扑鼻的地瓜粥就已经煮好了。司徒瑾颜忙呈起两碗,放在托盘上便端着往厢房走去。
一进房门,珞洵已经梳装完毕,满头乌发被镶宝金冠高高束起,他临时换了一件墨色修身印着淡淡花纹的锦袍,衬得身如玉树,看似不羁却又平添了一股阳刚朝气。
司徒瑾颜不禁看愣了一愣,在珞洵发现她久视的目光后,赶紧收回将米粥放在了桌上。
“臣妾煮了些清粥,不知道能不能合殿下的口味。”她淡然说道,随即把粥都从托盘里端出。
珞洵款步走前她身旁,上扬的嘴角似笑非笑,轻声回道:“我们之间只有你和我,没有殿下与臣妾。”
司徒瑾颜疑忌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殿下昨日不是都还不待见臣妾吗?”
说起此事,司徒瑾颜心里还有点愤懑。
“我昨日喝醉了,而且,你那巴掌现在还疼呢。”珞洵故作委屈地伸手捂住左边脸颊。
司徒瑾颜将他手拍下,“不是那边。”
珞洵惊觉,又立马抚上了右边脸颊。
司徒瑾颜无奈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她知道珞洵又在犯混了,但提及此事,她心里还是有隐隐歉疚的。
“对不起…我不该不问清事实真相就误会你的……”这三个字还真是难以脱口,司徒瑾颜难堪得脸都不知道该往哪搁了。
谁知,下一秒珞洵却异常开心地蹦出一句,“没关系,你补偿我就好了。”
司徒瑾颜迷惑地抬头,“怎么补偿?”
“你让我说,那就以身相许咯。”他丝毫不避讳地道。
好吧,司徒瑾颜就知道,不正经的人哪里会说什么正经话。
“无聊。”白了珞洵一眼,司徒瑾颜独自先坐下了喝粥。
肚子饿得直闹腾,她哪还有力气与珞洵白费口舌,还是填饱肚子再说。但汤匙对于饿坏了的司徒瑾颜来说,实在是太小,她索性直接端碗喝了起来。
珞洵见状,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哇哇,你这是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司徒瑾颜才将最后一口咽下,闻言,没好气地看向他“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昨天喝了一天酒,我也不至于在这里寸步不离地守了一整天,粒食未进。”
珞洵脸上微微一滞,眼里的邪魅顿时转变成了融化人心的温柔,轻轻将司徒瑾颜的手握住,“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瑾颜,我答应你,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好吗。”
司徒瑾颜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随之将他的手拿起放在了盛满粥的碗上,“快吃吧,粥都凉了。”
珞洵难得听话地应了声嗯,舀起一汤匙地瓜粥送进口,半响,眼神却陷入了一片空洞。
司徒瑾颜面生忧虑,忙问道:“很难喝吗?”
珞洵从游走的思绪中渐渐回过神来,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想起了那年我落难雪地,你也曾给我煮过这碗救命的地瓜粥,那个时候觉得,再没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更好吃了。”
司徒瑾颜垂眸一笑,“殿下还记得当年的事呢。”
她倒是觉得有些许诧异,时隔多年,像地瓜粥这种普遍又寻常的食物,居然还会被食遍山珍海味的堂堂太子记住,确是难得。
“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两件事。”珞洵微微侧头看向司徒瑾颜,语气慵懒平淡,但眸子里却格外倘着一抹坚毅。
司徒瑾颜不解,“是什么?”
“我的身份,和你的眼睛。”他道。
司徒瑾颜看着他深凝的目光,那是一种永远无法看见他在别人身上展现出来的柔情。只是,司徒瑾颜却不敢贸然接受这份真挚,她总认为,她的心里还住着另一个人,而这个空间太狭隘,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思及此,司徒瑾颜慢慢地收回了对视的目光,端在腹前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揪在一起。
耳畔传来珞洵的一声轻笑,意味深长,然后自顾自地在喝粥。
司徒瑾颜抿了抿唇,也不知再该说什么,索性沉默。
珞洵不一会就将粥喝完,两人商定过后,便出了庄园,乘上了回岸的木船。
清爽的风从湖面掠过,夹带着一份凉意抚过脸庞,司徒瑾颜望着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良久,终于在珞洵撑离水岸后,忧虑地开了口。
“关于月和县的灾情,你打算怎么做?”
珞洵才在船尾坐好,一边顺下挽起的袖子,一边望着辽阔的湖面沉思了小会,“前两次负责月和县赈灾的都是厉王,国库对月和县派放了不止五十万官银,但我发现救灾后上报的情况与实际根本不符,月和县的百姓仍旧生活得水深火热,我怀疑,这些官银根本没有到达月和县令的手里,所以为防这次的灾银再出纰漏,我一定要博得父皇的认可,担任此次灾银押送的巡抚。”
“你是太子,没道理皇上信厉王不信你,再者,实在不行你便亲自带皇上去巡视灾民,真相不就自然不攻而破了吗?”司徒瑾颜不解,太子不应该是权侵朝野,除了皇上以外最高的身份吗。
珞洵却是讥讽一笑, “天子国务繁重,岂能随意出宫?再者,我只是个徒有其表的太子,如果不是我够荒诞,够昏庸,你以为我还能在皇后眼皮底下存活这么多年?”
司徒瑾颜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语气,但眼底的不甘与沉着不会假,司徒瑾颜也是第一次认知,原来珞洵竟是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太子,利用玩世不恭的假象来蒙蔽敌人,在险恶的后宫中完好生活了二十余年,这究竟需要多大的忍耐与坚定……
“施氏一族大多都是武官,在此次案件上根本没有多大作为,所以朝中多半都是支持厉王的官员,我唯有试着从林广溢那里下手,他谏言可比那些鱼目混杂的学士大夫放屁强多了。”珞洵反感地说道。
司徒瑾颜险些没被他的粗鄙笑喷,难念原来太子也有被气到爆粗口的时候……
“我看林广溢被你青楼酒馆安抚得也挺好,此番圣上面前谏言应该不成问题了吧?”司徒瑾颜强忍笑意,继续问道。
“你不清楚,林广溢是个两面三刀的撅竖小人,他虽然一直保持中立的位置,但平素里与厉王又走得甚是亲密,救灾的事在朝中摇摆不定,他明知我是在讨好他,还不趁此多捞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