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瑾颜蓦地心中一颤,顺着司徒政耀的目光看向面前之人,“太子……”
她微微睁大了瞳孔,眼里说不出有多震惊,霎时间,整个人就如半截木头般戳在了那里。
“你有病在身,免跪了。”
珞洵迎上她憔悴的面孔,语气里充满着心疼,随之,便急忙将司徒瑾颜就近扶坐。
自始自终,司徒瑾颜诧异的目光都未从珞洵身上离开过。
“殿下,这便是小女瑾颜,不知殿下寻她是否有何吩咐?”司徒政耀看着他们好似熟络的样子,心中起了疑惑。
珞洵回头,一双乌眸平添了隐隐怒意,直逼司徒政耀,“堂堂相府,财权雄厚,怎么自家的千金病成这样也没请个大夫瞧瞧?”
司徒政耀明显看见了他逐渐冷下的脸色,忙应来:“殿下有所不知,此乃家中丑事,实在让臣难以启齿啊。”
“哦?”珞洵挑挑剑眉,在司徒瑾颜身旁站起,“莫非是本王先前在宁城街上听来的,四小姐不守闺礼,与人私通的消息?”
司徒政耀略显难堪,“不敢瞒殿下,正是。”
珞洵看了看他,稍稍将心态调整过后,轻蔑一笑,“此事关乎令媛声誉,相爷可有找到那名私通的男子啊?”
闻之,司徒瑾颜抬头望去珞洵,明显感觉到了他不怀好意的笑容。
然而司徒政耀却不自知,思虑片刻后,仍旧不明其事地道来:“殿下说的是,臣会尽快揪出那人,将其严惩,以正相府风气,正我南昭威严。”
司徒瑾颜听着司徒政耀这般信誓旦旦的奉承,心里却着实无奈地替他捏了把汗,殊不知,从珞洵逐渐阴沉下的脸色就已得出,他这回是要自讨苦吃了。
“不必了,那个男子就在这里,相爷想如何处置本王?”珞洵抿着森冷的笑意,说完,往后一躺,悠然地坐在了后方太师椅上。
堂上的人闻得此话,皆是一脸茫然,只有司徒政耀在望了珞洵片刻后,顿然醒悟,忙作辑请问:“殿下莫非就是……”
珞洵凌厉的目光盯着他,未语默认。
见状,众人全然倒抽了口气,惊得包括司徒政耀也慌忙跪下。
“臣该死,请殿下恕臣等不知之罪!”
司徒瑾颜半掩咳嗽的嘴巴,将地上的人巡视了一眼,个个脸上皆吓得黄如土色,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她想,最为吃惊的应该就数楚氏了吧,困宅数年,自以为人脉宽广,奈何曾经接待过珞洵都不知晓,这竟就是当今太子!
还傻傻地一直唤大人……
“相爷不是要治本王的罪吗,怎么反过来要本王恕罪?”珞洵故意作难,时而转转手中板戒,看着一脸的玩世不恭。
“臣不敢,臣若早知是殿下,定然不敢如此冒犯啊。”司徒政耀低首努力辩道。
珞洵将他扫了一眼,“起吧。”
“谢殿下……”众人齐口同声,起身后,除司徒政耀,其余姬妾一连颔首低眉地退在了一旁。
“本王虽然处事随心而欲,但却也不是一个敷衍塞责的小人,是本王的一时兴起,连累了四小姐名声受损,甚至还被退了婚,故以,”珞洵停了手中动作,抬了抬眸看去司徒政耀,“本王承诺会担起这个责任,适期迎娶四小姐。”
此话一出,无不让在场人心中一震,司徒瑾颜更是因为一时激动,连连咳个不停。
珞洵立即蹲前查看她,却被司徒瑾颜徐徐推开,睁着惊愕的眸子,她面带否决地看向珞洵。
“你在说什么!”
珞洵却将她的手一把握住,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目光,神情定定地说道:“本王说,顾钦南不敢娶你,我娶!”
“你疯了!”司徒瑾颜慌忙甩开他的手,眼神不知所措地四下躲闪。
珞洵看着她的举动,眼眸里复杂了半响,不待开口,已被身后的司徒政耀抢了先。
“殿下可是认真的?”司徒政耀不似确信地问道。
珞洵起身,负手而立,“自然是认真的。”
司徒政耀的脸上微微一滞,眼里的忧虑一闪而过,极快地回了神情,“多谢殿下不嫌弃小女,只是皇后娘娘那边……”
司徒政耀未说,但所有人都明白指的便是司徒瑾颜如今丑声远播,恐入不得皇后凤眼了……
“皇后那边自有本王说服,相爷不必多虑。”珞洵回道,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司徒瑾颜身上,“贵府只管照顾好四小姐,半月后本王便来提亲,期间可莫要出半点岔子,否则,虐待未来王妃可不是个好担的罪名!”
说时,珞洵还有意无意地将堂上之人都冷冷打量了一番。
司徒政耀忙拘腰领了是。
见状,珞洵才跨步出了堂间,在众口齐声的恭送声中,离开了相府。
见他已走,司徒瑾颜只好将错愕的目光投向司徒政耀,“父亲……”
谁知,话未说完,就被司徒政耀扬手打断。
在堂间踱步了几番,对于太子联姻一事,司徒政耀却显得不是那么愉悦,甚至在眉宇间还锁着一抹焦虑。
酝酿良久,他终是缓缓道来:“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一直心仪的都是钦南,可如今你身名狼籍,顾家哪还敢要你?若非太子仁厚,你何德何能成得了这母仪天下的太子妃?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整个相府想想,要是得罪了当今太子爷,会给我们惹来多大的麻烦!”
司徒政耀一番长篇说教,顿然让司徒瑾颜生起了犹豫,脑海里想起了待自己疼爱有加的赫珉禄月,若只是因为自己一时任性,而连累她最敬爱的人受罪的话,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来人呐!”见司徒瑾颜已不再排斥,司徒政耀冲外喊来了两个婢子,尽管脸上有再多不悦,终是规规矩矩地记下了珞洵的吩咐,“带四小姐回紫竹院,再请柏大夫来瞧瞧。”
“是。”两名婢子欠身应道,便要上前去扶司徒瑾颜。
“慢着!”想了想,司徒政耀终是又多添嘱咐道:“去把馥柚阁腾出来,给四小姐住。”
“奴婢知了。”
两名婢子双双退了礼,随之带着司徒瑾颜出了堂外。
往回廊里走,司徒瑾颜隔着大门仍听来里面传出的阵阵私语。
“老爷,真若把瑾颜许给了太子,三殿下那边可如何交待?”
“你还有脸说!如果你早先告诉我那人是殿下,哪里会惹出这般事端!”
“这,妾身也不知太子爷竟会来亲自宣读圣旨啊……”
……
司徒瑾颜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与太子联姻又与所谓的三殿下有何干系?
脑袋里愁闷太多,且又涨得昏昏沉沉,她索性不再多想,先随丫鬟回了后院。
临暮,月光朦胧,油灯倘恍。
汀兰将煎好的药端至司徒瑾颜床前,看着她在一阵绵绵不断的咳嗽声中,一口饮尽碗中苦汁。
“小姐,你感觉怎么了样了?”汀兰细声问道,将司徒瑾颜扶躺在早先垫好的枕褥上,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微微睁眼,司徒瑾颜的眸子里尽是虚弱与疲倦之态,却还努力回以汀兰一笑,“好多了,你别担心了。”
早知自家主子会这么慰藉,汀兰只得无奈地叹口了气,忆起白日之事,眼里还剩着份不可思议,“真没想到珞洵居然就是当今太子爷!以往我们也与他碰过几面,可那一身的纨绔气息,傲慢不羁,哪能让人与储君联想到一起?”
谈及珞洵,司徒瑾颜便想起今日在堂间的话,微微垂下的眉间笼起了抹不知所措的忧愁。
见她这般,汀兰试探性地凑前她脸庞问道:“小姐…你真的要嫁给太子吗?”
听闻,司徒瑾颜心中仍免不了一顿,抬起的眸子变得瞬间变得空洞与犹豫,还未开口,就突然闻得一记推门声,紧接着一声呵斥!
“当然不嫁!”
两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从外走进来了火急火燎的陆晓昭,一双星目泛着隐隐怒意,几步便走前司徒瑾颜床边。
“颜姐姐,我带你走!”陆晓昭神情坚定地说道,半蹲下身,隔着棉花褥紧紧握住了司徒瑾颜的手。
“去哪。”司徒瑾颜看向他,眼里的恬淡与平和却让陆晓昭看了心慌。
“去哪都可以,只要能摆脱朝廷,摆脱这个令你伤心的地方,我可以照顾好你!”
陆晓昭说得十分认真,仅仅十五岁的少年却时时透露出不符年龄的果断与坚决,只可惜这一纸空谈的镜花水月,终是还未入得司徒瑾颜的眼,就已支离破碎……
“我不走。”她无奈一笑,思沉过后,否决地撤开了自己的手。
“为什么?”陆晓昭不解,“你根本不爱太子,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晓昭,你不明白,我根本没有选择。”她语气黯然地答道。
试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还能有匿身之地?更何况,她心中清楚,珞洵应允娶她,实则是为她的前程着想,并非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