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当真岁月变迁，想当年我证道八品，好不容易打拼出一片天地，意气风发，在我那豪华洞府与我那几位夫人日日恩爱……”
“唉，想当年我与我那为红颜知己背靠背，面对她家族的时候豪气万千，第一时间想得居然是她痛骂老不死的样子当真好看……”
“……”
白如渊淡淡道：“说够了？”
风诀幽幽叹息：“回味无穷也。”
白如渊一脸阴沉，拖着一枚戒子回到了某拳王的小窝。
王歆可像一头死猪一样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本来白藕般秀气的胳膊上缠满了绷带，身上散发着刺鼻草药味和少女特有的体香。
白如渊微微点头，神色稍缓。
然后他沉着脸，准备将戒子丢到洞府外——他全力以赴，争取扔到看也看不到的地方。
风诀慌乱道：“前辈慢着！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好好看看我可怜的宗门吗？”
“对，”白如渊微笑道：“我把你扔到外面，你自己爱怎么看怎么看，爱看谁看谁。”
“大不了我慢慢恢复，不差你这一点点滋润。”
“你就好好自己滋润去吧。”
“前辈我不说了，我会安静的。”
“呵……”
白如渊最后还是没有出手，将戒指随意扔在床上，浮空打坐，开始吸收已经饱满的灵石，极缓慢地恢复着。
王歆可醒来后，摸索到了床上的戒指，欣喜道：“前辈，这是给我的吗？”
白如渊面色一僵，才想到那个啰嗦的老头子在里面会不会对王歆可有什么影响，比如强行夺舍。
“前辈你真好，你居然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还给我准备了小惊喜。”
王歆可高兴地拿起戒指，注入灵力，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将她的元神拉到一处秘境。
“等一下……”
风诀觉得大腿有点痒，就伸一只手到裤裆里抓挠，惬意地哼哼着。
然后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掩着樱唇，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感应到王歆可身上的一丝与自己相关的因果，确认了眼前这位少女正是自己宗门的弟子，风诀眉开眼笑，手从裆里掏出来，微微招手。
白如渊感应到王歆可有一阵失神，大呼失策，连忙将王歆可拉出来，然后一头钻进去。
白如渊：“……”
风诀厌恶道：“看什么看，痒了不能挠挠？”
白如渊怒道：“你个元神你还痒？你痒个屁啊！”
“你恶心到我的弟子了，待会想想怎么解释吧，否则我直接将你打碎，也不用看什么风景了。”
白如渊抛下一句话，走出戒指。
看着震惊的王歆可，王歆可解释道：“里面的老头是风诀山老祖，时间久了可能脑子坏掉了。”
王歆可捻起这枚戒指，感叹道：“可能这就是老爷爷伴我行吧，话本小说里主角的命。”
白如渊好奇道：“话本小说里怎么写？”
“写上古时代某废物弟子机缘巧合得到存有大前辈些许残魂的宝物，然后两人齐心协力共证大道的故事。”
白如渊想了想，摇摇头：“话本小说都是骗人的。”
“也不尽然，这还是几率比较大的吧。”
“大道是孤独的，没有两个人可以共证的大道。只要是残魂就有夺舍的可能，所以如果真的共证大道，最后只有一个元神能活下去，然后在星辰指引下突破壁垒。”
“而在这过程中，残魂会利用丰富的经验慢慢铺垫，在宿主强大起来之前，寻找最合适的时机夺取躯体。”
“哦。”王歆可微微点头，眉头渐渐挑起，“那前辈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心思？”
“虽然我是魔头，但我不会去骗小姑娘。”
“我确实有想过。”
王歆可眉目舒展，自嘲道：“我以为我会是个例外的幸运儿，是捡到大前辈的主角命。”
白如渊不可否置：“我确实是大前辈，修真之道每个人都是主角。”
“那种假大空的话就算是前辈你说了我也不会相信的，归根到底我们只是在相互利用而已。”
白如渊沉默片刻，开口道：“是的。”
“有一天你也会毫不留情地夺走我的躯体吗？”
“嗯。”
少女微笑着说道：“在那之前你要好好保护我。”
“……我一定。”
王歆可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
好一个无情的前辈。
白如渊面无表情：“文艺够了？说实话我很讨厌这种调调，因为这很容易让我想起那个年代的人间悲剧，狗血和烂俗的故事。”
王歆可吐了吐舌头：“我就是伤感一下。”
白如渊冷笑：“黄毛丫头还伤感？大把的时间不好好修行，我看是无病呻吟，欠练。”
王歆可的眼泪登时风干在眼眶中。
“放心好了，我已经证过道，我们不存在那种冲突。”
王歆可重重点头。
白如渊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迟早会有的。
王歆可又去风云场挨打。
白如渊带着风诀在风诀山里闲逛，来到一处悬崖边。
“前辈，你觉得我这风诀山如何？”
“传承断层，阵法稀疏不均，没有硬实力支撑，只有灵脉可圈可点。”
“哈哈……唉，天意如此。”
“哪有什么天意，不过是无数前因后果催化的必然罢了。”
“我余生心血全都致力于建设门派，为门人开山门，立祖训，留后路，本以为万事皆备，还是躲不过世态炎凉。”
“躲不过去是很自然的，无论人，还是魔。”
风诀钻出戒指，元神通透晶莹，而山间灵力有所感应，纷纷汇集，竟凝出了近乎实体的灵力化身。
风诀此时外貌就像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意气风发，眼若流光。
他微笑着问道：“前辈，你相信命吗？”
“不信。”
白如渊摇摇头，道：“命是用来认的，信或不信只是心里作用罢了。”
“那修真者逆天改命岂不是笑话？”
“你们连天都不知道是什么，又谈何改命？”
“可我见过，”风诀嘿嘿一笑，黑袍随黑发伴悬崖边上的狂风而暴动，显得狂妄，“九天之上，壁垒之外，星辰之海。”
白如渊只是摇头：“那不是。”
“那是。”
“不是。”
“是。”
“修真者只是个笑话，不管是明道，还是你，亦或者上古那些修士。”
“你也是修士。”
“我是魔。”
“有区别？”
“有。”
风诀咧嘴一笑：“前辈你真的很不会聊天。”
山间，灵力呼啸着，聚拢在风诀身上，幻化出几个窈窕女子的虚影，又有祥云金莲之象。
一柄古朴的长剑自悬崖下炸裂的岩石中飞出，来到了风诀手中。本是元神化身的风诀，因为得到了风诀山灵脉的加持，强行凝聚出灵力实体，而且气势不断攀升，有了生前的几分威势。
风诀握住了剑。
“小子斗胆为万界除害。”
白如渊闭上双眼，心中暗叹为什么你们就看不明白。
悬崖边异象突生，灵气聚集如暴风狂涌，吹沙走石。不少弟子发现情况，都立即前往，然而总被一层薄薄的结界撞得头破血流。阵法隔绝了里面的气息，隐隐看到剑气纵横。
王歆可隐隐有所感应，右眼微热，下意识扭头向白如渊的方位看去。
月初云趁她走神，果断一记重拳打向王歆可的小腹，然而还有一寸距离，淡红色的灵力已经从她身上喷涌而出，冲出风云场，向悬崖边飞去。
王歆可身体突然空虚，腿一软，被风云场弹了出去。
自动判定无战斗力。
王歆可的小窝里，窗台上练习法术用过的灵石，灵力迅速流失，不知去了哪里。灵石渐渐化为粉末。
启明台上启明珠，一道手腕粗的紫累从天而降，直直劈在白色的珠子上，又化为一道光线，射向悬崖。
白如渊再次睁眼，双眸已经变得幽黑，没有波动宛如一潭黑池，又像一片死寂之海，当中有稀疏的星光点缀。
元神之躯燃起纯黑的火焰，产生一股巨大的要吞食天地的吸力，拉扯着风诀所化的灵力躯体，本来凝实的身体竟隐隐有崩溃的趋势。
风诀微笑着，就像八月的风，吹面不寒，温润如玉。
他紧握长剑，缓缓向前走了一步。
后背猛然炸开，四散的灵力被拉扯到白如渊满身黑炎上，但空缺很快又被灵力填补。
他再次迈步。
双腿燃上了熊熊黑炎，吞噬着灵力，以及躯体中无比饱满的元神精华。
他扬起长剑。
左脸炸开，而灵力再也无法填补，露出灵力包裹下晶莹剔透的元神，上面覆了一层细密的黑火，一点一点蚕食着风诀的躯体。
白如渊皱着眉头：“现在还有余地。”
风诀微笑道：“当然有。”
长剑刺向白如渊的眉心。
“这样就没有了。”
游散的灵力突然变得粗鲁，凝成铁臂，架住了白如渊的元神，即使很快就被黑炎吞噬，但又有灵力在补充。
灵脉在悲鸣。
来自九天之外的紫光萦绕一团淡红色的灵力，沾染上了白如渊身上的黑炎，黑炎燃烧更盛，火苗贪婪地舔着执着封锁白如渊所有退路的青色手臂。
白如渊点出一指。
虚幻的指尖与剑尖相触。
风诀还想说什么，但已经来不及。
黑炎化作一条怒龙，吞噬了风诀，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化作一朵诡异的黑色小花，随风摇曳。
小花似虚似实，扎根在满是绿苔的岩石上。
白如渊将长剑扔回山下，捡起戒指。
他望着头顶苍白耀眼的太阳，负手而立于悬崖之上，久久不语。
少年模样的元神很快拉长，然后慢慢消失不见。
当王歆可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俊美青年盘腿坐在床头，静静打坐。
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出于好奇，她将手伸过去。
抓到一团空气。
白如渊睁开眼，微笑示意。
王歆可失望地摇头：“前辈你笑起来真的很难看，一点大前辈的范儿都没有。”
白如渊拍拍自己的脸，想到风诀视死如归的微笑，不知道该严肃起来还是该笑。
光屏上仍然是烟月仙子，妩媚动人，此时正为观众展示身上出自五尺坊的仙裳。仙子轻轻摆动这件较为保守的衣裙，柔和的线条和轻盈的材质完美衬托出仙子曼妙的曲线，绛色与素白恰到好处的的搭配入眼就能感受到仙裳的精妙和复杂。烟月仙子轻轻起舞，裙子开口处，一抹春光乍现，而后仙子也意识到一刹那旖旎的风光，于是俏皮地眨了眨眼，纤长的食指比在樱唇上。美好的仙子让东海老少爷们口干舌燥，不知道是该看衣服，还是该看仙子。
白如渊冷笑：“区区魅惑术，不过尔尔。”
王歆可莞尔一笑。
片刻，这段短短的录影再次重播，烟月仙子再一次出现了。
少顷，这段录影又重播了一次。
王歆可疑惑地看向白如渊，而白如渊已经自然地把头扭到窗外。
然而来不及调侃白如渊，光屏画面再一次切换，是刑律长老那张帅脸。
“有贵客远道而来，二品以上弟子出来迎接。”
月世南简短地说明了情况。在他的背后，一艘金碧辉煌的仙舟稳稳着陆。
王歆可和李十三相伴，好奇地张望着风云场内的动静。
仙舟通体金黄，复杂繁琐的阵法让人头晕目眩，而泛着别样光彩的部件显示着它们的不凡。材料斑驳，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华贵，因而富有灵石的光泽，再难看也难看不到哪里去。
金色仙舟上下来一批人，衣着华贵，颇为不烦。领头一人与玉乾有几分相像，正满面笑容，与月世南热情相拥，仿佛二人是阔别已久的老友。
领头人乃是玉华裳，一拱手，爽朗笑道：“犬子玉乾拜在风诀山门下，老夫深感荣幸，特此携礼拜访，来意突然，还望饶恕唐突之过。”
月世南微笑，连连摇头：“哪里哪里，来都来了，又有什么过失呢？我这就为各位安排。”
玉华裳含笑点头。
众弟子又散去。
深夜，月世南一脸阴沉，召集了门内几个三品弟子，段苏青，楚天巡，古冷，顾纯，还有几个刚刚结束闭关的弟子。
“平时门内就你们这些人鬼点子多，现在是时候好好想出办法了，”月世南捏了捏眉心，苦恼地说道，“务必在天亮之前想到能应付金玉世家的方案。他们嘴上说是来拜访，其实就是耀武扬威。”
段苏青提议道：“那不如安排几个节目？展现我风诀山弟子多才多艺，以技服人。”
月世南摇摇头：“金玉世家这次带过来的公子小姐，个个都是多才多艺，而且领域涉及之深已经超过了自身境界，比艺不行。”
古冷道：“要不就把天梯赛提前安排上吧，反正就是斗法，人家过来炫耀，就让他们尽情炫耀便是。”
他耸了耸肩，摊手道：“打不过爽快承认便是，反正又没什么办法。”
月世南沉吟片刻，道：“也在理。”
“不行！”
顾纯一拍桌子，怒道：“难道就让这群外乡人像在自己地盘一样耀武扬威一番然后愉快溜走？”
“你先冷静，”段苏青皱着眉头，“古冷的意思应该是，干脆直接斗法切磋便是，他们得到自己炫耀的结果自然会罢休，不是说一定就打不过。大家都是三品，怎么可能就一定会败？”
“那该怎么弄？”
“就如古冷所说，提前开始天梯赛，把玉家人加进来吧。”
月世南幽幽一叹：“恶气是出不了了……”
“不，可以出。”
坐在阴影里的弟子微笑道。
“楚天巡？你有办法？”
“应该，”楚天巡笑眯眯地点点头，“但是各位师兄弟们必须全力配合我，才能在明天就安排妥当。”
月世南点头：“老夫准了。”
楚天巡嘴角微翘。
师傅，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