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郡主瞥了一眼好友,神情懒洋洋的“怕什么,不是还有我?”
下午看戏的地方定在了宁府正院花园的阁楼里。
阁楼后面是个翠嶂成山、花木葱茏的小花园,四周绿树环合,郁郁葱葱,望眼四眺,不仅仅能看见后花园的景致,还有前院那层层叠叠的琉璃瓦。
宁夫人财大气粗,连戏班子都是宁府自己养的,宁夫人点了一出《拜月亭》,荣安郡主点了一出《琵琶记》,宁清容点了一出《三子争父》,宁棠点了一出《单刀会》。
明意虽小,但宁夫人也叫了她过去,将她搂在怀里看戏单“娇娇想看什么呀?”
明意假装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戏单,然后才笑道“娇娇想看《女驸马》”
前世,她最爱看的戏就是《女驸马》,可能是女扮男装的心心相惜,她每每都能看的落了泪,可贤妃总说男子不能爱看戏,更不能掉眼泪,若是不小心被贤妃知道了,则又是一夜的声嘶力竭。
伶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响起,吹拉弹唱声声声入耳,小小的阁楼不一会儿就热闹起来,正所谓“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室之内,而气候不齐”。
“娇娇,这李子是早晨才从庄子里送过来的,我给你剥一个尝尝。”宁棠从一旁的琉璃碗中挑出一个尤带着露珠的紫红紫红的鲜李子,含笑看了一眼在他身边乖乖坐着、等着投喂的明意,目光温柔似水。
他也不过九岁的年纪,还是个孩子而已,可在明意面前,素来是细心照顾她的温柔哥哥,那般细致周到的照顾,有时连荣安郡主都自叹弗如,还曾取笑道要把明意许给他做媳妇。
见女儿和宁家姐弟玩的开心,荣安郡主温柔一笑,捏了捏女儿头上的两个花苞苞,扬声叫停了唱的热闹的戏班子。
宁夫人不解的看向她。
荣安郡主却冲着宁夫人轻轻一笑,“听说你府上那个香姨娘戏唱的不错,叫她过来唱一曲可好?”
碎玉阁。
香姨娘坐在绣凳上,脸色惨白如纸。
“今日来的是荣安郡主?”宁夫人传话的人已经走了,她这才得知今日做客的是荣安郡主,那个凶名在外,又与宁夫人关系甚笃的荣安。
香姨娘再怎么仗着自己得到宁老爷宠爱在宁夫人面前作威作福,却也不敢招惹她。
那可是当朝郡主,身份尊贵显赫,想弄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都简单,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在绝对的王权之前都渺小如泥土,怪只怪她没打听清楚今天的客人,想着下宁夫人的面子,却碰到了一块铁板。
“主子,你可要想想办法啊!”香姨娘身边的嬷嬷也是快急哭了。
“无妨,你找人叫老爷早些回来,老爷能护住我的。”香姨娘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的月季花纷纷落下,原来早已入了秋。
明意终于见到了上午那个在主母宴请时都敢搞事情的香姨娘。
香姨娘二十出头的年纪,鹅蛋脸,身若扶柳,腰身盈盈一握,眸中隐隐含着点点水光,一双眉似蹙非蹙,千般柔情万般委屈悉在眉间。
明意鉴定完毕:长得不算国色天香,但惹人爱怜,俗称白莲。
“妾给荣安郡主请安,给夫人请安。”香姨娘柔声开口,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怜。
荣安郡主仪态万千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一举一动,恰到好处,极具美感端庄,是来自高门贵女的高贵与典雅,给人无形之中的压迫。
香姨娘屈辱的咬着下唇,一个是王爷之女,一个是梨园出来的伶人,身份地位自是天壤之别,荣安郡主这是在羞辱她没规矩,只会以色侍主。
过了好大一会儿,跪的扶风弱柳的香姨娘都有些支撑不住,荣安郡主的目光才从她身上一扫而过,仿佛才看见她一样,鄙夷的神色像是多看她一眼就能脏了眼睛:“起来吧。”
香姨娘深受屈辱,泫然欲泣的站起身来,还差点虚弱倒地,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是荣安郡主怎么欺负她了一样。
宁夫人也明白了荣安郡主的用意,这是替她出气呢。心中又暖又涩,暖的是姐妹毫不犹豫的相护,涩的是同样的脾性,她却早已经失去了同样肆无忌惮的底气。
荣安郡主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香姨娘“听说你是伶人出身,今日我既然在这,何不为我唱上一曲?”
香姨娘自然不肯,今日她这戏一唱,岂不是告诉众人她身份卑微,只是个给客人唱戏的戏子,来日府中上下谁都能肆无忌惮的遭践她,于是柔柔开口“奴今日身子不适,还望郡主见谅。”
心中也是存了荣安郡主看在宁老爷的面上不敢拿她怎么样的想法。
“不唱?好!你好大的排场。”荣安郡主也知香姨娘算计着自己不敢动她,日后借着这事在宁夫人面前会更肆无忌惮、嚣张跋扈,心中冷笑不已。
可她并没有如众人想象的那般发怒,只是不屑一顾的看着香姨娘,如同在看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又开口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香姨娘柔柔开口,两眼已是泪光一片:“是,是荣安郡主。”
荣安郡主微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将手边的茶杯狠狠的扔到了地上,茶杯一分两半,一半的茶水落在香姨娘的白裙之上,污了很大一片。
她怒道“你既知道我是郡主,在我来宁府之时不出来请安问好,我叫你唱戏,你百般推辞,我来做客,你身着白衣,你在恶心谁呢?是黄庆和纵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了吗?”
黄庆和是宁老爷的名字。
也表明荣安郡主根本没拿宁老爷放在眼里。
香姨娘心知自己惹怒了荣安郡主,吓的跪倒在地,哀哀求饶。
“身为妾室不安分守己,顶撞主母是为罪名之一;郡主到府,不懂礼数是为罪名之二;郡主命令,竟敢不听是为罪名之三,这三条罪名,丹娘,你觉得如何处置?”荣安郡主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微昂着头问宁夫人。
宁夫人微微一笑,笑的骄傲恣意,这才是宁家的大小姐该有的模样。好友已经为自己做到了这一步,她也不能再一味纵容下去,就算夫妻失和又怎样,她还有姐妹不是?
顾及着孩子们在场,宁夫人只叫人先把人关起来,一会儿再发落。
香姨娘顿时充满希望,她要等着老爷回来,只要她哭诉夫人的不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老爷一定会救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