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从自己的小库房中挑了一柄织金美人象牙柄团扇,又选了一套上等的、刻着一甲一名图案的文房四宝并几样东西,拿给荣安郡主看。
除了团扇和文房四宝,其余的东西荣安郡主都叫女儿收了回去,她早就从自己的库房里替女儿选好了礼物,女儿那点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吧,姑娘家家手里没点东西是不行的。
……虽然明意这个姑娘家家私库里的东西比寻常富贵人家府中库房里几代的积蓄还多、还值钱,有些东西,连宫里都没有,都叫平国公和瑞王骗了出来给了小孙女、小外孙女。
去给平国公夫人请了安,荣安郡主领着明意往二门处走,轿子停在那边,坐到角门处才能乘坐马车。
顾四太太今日也要领着如意出门,荣安郡主不问便知顾四太太是为了初意的事去拜访武安侯府,彼此心照不宣的结伴走到角门处,这才一个往宁府那边,一个往武安侯府那边去了。
宁府占地面积颇广,门外是两尊威武雄壮的石狮,朱红色的大门庄严肃穆,墙壁的砖石是青玉做的,房顶是琉璃瓦,抄手游廊上绘着鹤鹿同春、海清盛宴的壁画,花园里种的也都是一些名贵花卉,端的是一派富丽堂皇、财大气粗。
“荣安你摆的好大的谱,我若不请你,你是不是不打算踏进宁家一步了?”明意同母亲坐在正院,宁夫人还未见其人,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亏得我还想着请你看戏,你好没良心!”
宁夫人一身猩猩红的刻丝宝瓶牡丹的褙子,戴着红梅金丝镂空的分心,面如满月,朱唇粉面,虽体型有些富态,但气质高贵,一身如火般炽热的气场,足以弥补身材上的不足。
她的身后跟着宁清容与宁棠,宁清容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浅粉色折枝暗花的湖绸褙子,梳着小纂,带了一套通体无暇的羊脂玉首饰,纤细柔弱,柳叶弯眉,气质温婉秀雅。宁棠八九岁的年纪,穿着湖蓝色云纹暗花的杭绸直裰,眉眼含笑,五官端正秀气,气质疏朗通达。
“你个泼辣子,找骂不是?”荣安郡主轻啐宁夫人一口。打俩人认识起,荣安郡主与宁夫人就是针尖对麦芒,俩人吵起来连瑞王妃都没辙,可就是性格这么强势的两人,吵了好好了吵,为彼此骂过人打过架,一眨眼做了多年姐妹。
“你……呦,娇娇也来了,快给丹姨抱抱。”宁夫人刚想埋汰回去,转眸看见坐在荣安郡主身边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的明意,顿时笑弯了眼,不忘飞荣安郡主一眼:“看在娇娇的面上饶你一次。”
荣安郡主缓缓打出一个“?”,冷笑道“不服来战。”
宁夫人才懒得理她,将给她行礼的明意揽进怀里,爱怜的抚了抚怀里小团子的额发“做这些虚礼干嘛?丹姨看看,这可人疼的小丫头,这一阵子小脸都快瘦没了,花团,一会儿叫人把库房打开,什么人参、灵芝、天山雪莲,什么好装什么,一会儿派人给平国公府送过去。”
前两天明意卧床时,宁夫人已经送了一批名贵药材去了,各个价值不菲。宁夫人出自朱门锦绣、家财万贯的宁家,没怎么读过书,只认识几个字来看帐而已,在她眼里,好的东西就贵,贵的东西一定好,事实证明,二者相差无几。
“算你办点人事。”荣安郡主冷哼一声,决定看在宁夫人这么大方的份上,再让她抱一会儿自己的女儿。
明意发现在丹姨面前,娘亲就跟没长大的小孩似的,傲娇的很,只好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咧开小嘴甜甜的道谢。
宁夫人见明意穿了一身水红色吉祥纹的刻丝大袖衣,梳了一个花苞头,带着成色极好的玛瑙石的珠串头饰,腰上还别着两串银铃,心中喜欢的不得了,想干脆把这玉雪可爱的小宝贝抱回家自己养。
对此,荣安郡主表示:休想!有能耐自己生一个。
宁夫人将荣安郡主母女领回自己院里,相互送了礼物,刚坐下来喝了一碗茶,宁夫人的大丫鬟之一锦绣就掀开帘子进来,面上似有愠色:“夫人,碎玉阁的香姨娘又派人来了,说她身子不大利索要请大夫过府医治。”
宁夫人的神色暗了暗,半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去吧,这种事情以后不用来禀,她想做什么便让她去做。”
锦绣领了命令,千万般不甘心只能咽进肚子里,低声应是,退了出去。
“娇娇,你不是想容姐姐了吗?和容姐姐去外面玩吧。”荣安郡主看了一眼强颜欢笑的宁夫人,神色懒洋洋的,却有着风雨欲来的架势。
明意心头一紧,完了,娘亲生气了,有人要倒霉了。于是慢吞吞的从炕上爬下去,拽了拽一边要哭了的宁清容“容姐姐,咱们去玩吧。”
宁清容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角,牵起明意细嫩软绵的小手,轻声道:“薇姨放心,我会看好娇娇的。”
荣安郡主笑了“娇娇跟着你我放心。”
明意跟着宁清容去了暖阁,宁清容将明意抱到了临窗的大炕上,给她脱了鞋尖上有一颗大大的明珠的绣花鞋,自己也脱鞋坐上了炕。
“给明小姐上些糕点,豌豆黄多来一点,还有桂花酥,再上一碗酥酪甜羹,娇娇就爱吃甜食。”宁清容素来心细如发,温婉和善,对待明意温柔体贴,连明意最爱吃的糕点都记得。
她让人取来描红纸:“姐姐也没什么会的,就教妹妹画花样子吧。”
宁清容在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方面向来没什么天赋,可一手女红却是名震京城,她绣过的一副花开富贵的绣品现在还挂在宫中贵人的寝宫之中,娶妻娶贤,绣工好、算术好,日后提亲的人都会踏破门槛,宁清容却早早的就和宁夫人表姐家的独子订了亲事。
明意乖乖说好,她可是个随和的客人。
另一边。
荣安郡主拿起手边哥窑青花瓷的茶杯,粉色的指甲在阳光下闪烁着珠贝般的光泽“他又从外面领女人回来了?这又是个什么货色,还敢在客人面前下你的面子。”
宁夫人那般美艳泼辣的人闻言神色一暗,苦笑道“那有什么法子?不是谁都像你的丈夫似的,能一心一意的待自己的妻子,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身上了,我拦下一个,拦不住下一个,还伤了夫妻间的情分,我总要顾着宁家的面子。”
“你说这话,倒不像你了,若换之前你没跳着脚骂人就算烧高香了,日子真是能磋磨人。”
“我倒是想发脾气,当年我招他进门,就是图意他真心待我,我娘说他并非良人,我不信,还和爹娘吵架,最后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后来他一个又一个姨娘妾室的抬进门,我好几次气的想杀了他,可每家每户日子不都这么过的吗?这是世间女子皆要忍受的苦,我也不例外。”宁夫人苦笑道,柔荑摸了摸雪白手腕上的玉镯,那玉镯一看就不值钱,可她却戴了这么多年,“我也早就不把心思花在他身上了,闹出点不好看的事害的是我的两个孩子。我指望棠儿能科举入仕,商户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士农工商,商排最后,管你生意是大是小,旁人听了都瞧不起你。容儿的未婚夫是金陵陶家的旁支,小小年纪学问却是陶家这一辈最好的,榜上有名是指日可待的事,我希望棠儿也能入朝为官帮衬着容儿在婆家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