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生了一双大眼睛,平时不凶人时是双眼皮,但一瞪人,眼皮被遮盖,就变成了内双。她的睫毛很长,让人感觉每一次眨眼都会扇起一阵风,然后因为“蝴蝶效应”就影响了某地的天气。
眼角下凹,仿佛是被雕塑家分别上斜着,下斜着切了两刀,很有棱角。只是眼睛之下不仅有卧蚕,还有很重的黑眼圈。
她鼻子很挺,鼻头起了些浮皮。嘴唇也干干的,快要皲裂。
她的脸上,鼻尖、眉心、唇珠自在一条线上。从上嘴唇与下嘴唇的分界为线,脸轮廓的上半部分像是又被划过,两条直直的线一竖到底,从眼畔划到耳朵之下,下半部分画一个弧,完美和两天直线相交。下巴略朝下突出,所以这弧并不是正正的圆弧,而是椭圆。
脸的形状与气球相近,不过不是一圆到底,而是头顶圆——脸颊方——下颚圆的结构。
白仁看着姑母,心里酸酸的。她好像就这两天就多长了很多白发,眼角、额头也生出了很多皱纹。但就算有些许苍老感,依旧不影响她的美丽。
彬光继承了姑母的眼睛,只一双眼睛便为他的样貌加分不少。他现在正走上前,前倾着身子,弯下腰,握着母亲的手,也不说话,只是握着。
“我没事啦,你们别担心。”见孩子们不回应她,许莹华朝贝尔莎大婶笑了笑。
“倒是你们,有没有生病,贝尔莎大婶说你们是湿着回来的。”两个孩子都摇了摇头,微干的头发,轻轻随晃动的头飘着。
许莹华忍不住将两个孩子拉到眼前,搂住他们。日后,他们仨就要相依为命了。
一场变故,异国暂居将变成此生不得离。故乡,从前是一个想回便能回的存在,现在却成了想回不愿回的悲哀。
力提亚大叔拿着几小包药进了门,许莹华放开孩子们接过药,上面还有一张纸,写着药方和服用剂量。
在好一顿叮嘱后,力提亚大叔和贝尔莎大婶被许莹华“赶走”了。他们走后,许莹华靠在床头的靠枕上问道:“你们谁要去买今天的晚饭呢?”
“我!”
“我。”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答道。
“一起去吧。”许莹华出主意。
“那小白去吧,我来照顾妈妈。”彬光扭头朝白仁说道。
白仁点了点头,很是赞同彬光的分配。
“哎呦,我真的没有事啦。”
两个孩子并不理会许莹华所说的没事,“小白,你知道零钱在哪里吧,早去早回。”
白仁便下楼出了门,拿着零钱去买晚饭了。
彬光将母亲扶着躺下,“妈,我给你讲,今天呀我们班那个谁,可逗了,弗雷德先生还讲课呢,他就要去吃饭,哈哈哈哈……”
许莹华听着彬光和她分享着学校的趣事,心里默默感叹着孩子们都长大了,不知不觉又红了眼。
彬光不再讲故事了,他用拇指帮母亲拭去眼泪,“妈,不要哭。”
许莹华挤出个微笑,“不哭。”
“妈,我想做工程师,你教我吧。”
“好,明年去考大学。”
“我去取书。”彬光说着跑去书房,一阵翻腾,待他找到压在柜子最下面的母亲上学时的课本时,他提起书脊哗啦啦抖去上面的微尘,然后才将书捧到母亲面前。
许莹华接过这本书,从第一页开始给孩子讲这门她学过的概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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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雨的街道有股好闻的味道。清新的泥土芬芳夹带着湿润润的空气被人吸入肺中,让人感到格外清爽。街道并不平整,时而便出现一个积满雨水的小坑,这时,一只脚偏踩了进去,但又很快离开。小坑中的部分水珠便脱离这坑,用更快的速度逸散于天地间。
白仁飞奔在街道上,他要趁着天未黑透去买今天的晚餐。虽然穿的没有很厚,但跑出一身汗,也不觉得天有多冷。
肉、面包、蔬菜,还差鸡蛋便齐全了。他进商店买好鸡蛋,并确认已经装好才踏上返途。
回来的路上,白仁并不敢像来时那样奔跑,他小心翼翼的提着食物,走在街道上。随着天在渐渐变黑,街道两旁的商户便将灯一盏一盏的亮起,照亮了他回家的路。当他回了家,关门换鞋的后一秒,天空又开始落雨,幸好,他已回家。
彬光听到白仁回家的动静,便和母亲打完招呼下楼与白仁一起准备晚餐。烤肉、烤面包、拌沙拉。
烤到稍糊些的面包最最好吃,外圈发酥,脆脆的掉渣,内在柔软,保持面包的弹牙感。
白仁看着彬光烤好的面包,想了几秒,问道:“昨晚是你给我在桌上放了面包吧。”
“不用谢,毕竟我是你大哥,哈哈哈。”白仁看着彬光那上扬的眉头,便知晓此刻他心情很是愉悦。
随后他们把做好的晚餐端到二楼主卧内,撑开桌子放在床边,这样许莹华不下床也可以吃到事物。
“哎呀,好丰盛啊。”姑母,放下手中的大学课本,中断对大学读书时候的回忆,微微笑着。
“亲爱的妈妈,请用晚餐。”彬光装模装样的递了刀叉给母亲。
许莹华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才接过餐具。
“姑妈,洗手。”白仁打过一盆水,端到了姑母床前。许莹华便放下餐具,洗了水,“我们家两个小伙子都长大啦。”
“妈,今天菜是小白洗的,你看洗多干净。”彬光指着菜叶上残留的一点污物说道。
白仁斜瞪了彬光一眼。
“妈,你看这个人还瞪我,洗不干净还不让人说了。”
白仁一手拿起块面包,另一手朝后掰着彬光的头,然后把面包塞彬光嘴里,“吃你的。”
“唔唔……唔……唔”
“哈哈哈,别闹啦,快吃饭吧。”姑母笑弯了眼,这是真的开心了。
她的笑声虽小,但却穿过玻璃,传到了院子中。家里亮堂堂的,照亮那方天地;万家灯火,照亮万家天地,小城灯火璀璨。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只留被洗净的一盘银月,挂在空中,照着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