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前,萧珝被传唤进宫。小狐百无聊赖地在府里闲逛,一圈下来,有点认同那萧子旌的品位。汀兰院名副其实,有水榭如绿汀,名花多兰花,小而精致。据婢女介绍,这将军府乃是萧三爷外祖父的府邸,反正闲置着,便赐了他住着,只待大婚建府。原应去往封地,但萧子旌常年驻军边城,甚少回都,一旦回来,圣上又多倚重。
“你家王爷年庚几何?”小狐随手抓住一个浣衣的粗使婢女问道。
“王爷二十有二。”
“那为何还未大婚?”
“太子比王爷大了两岁,不也尚未下聘。”
“为何?皇族不都忙着绵延子嗣的么?”
婢女涨红了脸道:“我们王爷常年征战,奔波在外。太子虽未娶正妃,但侧妃已有两个……婢不敢妄议皇室。”
“太子还是正常的,你们家王爷真真古怪。”小狐思及那番说辞之后,萧子旌脸上的表情……说不上不信,倒也看不出甚么。他肯为了她骚扰阮女把她放到身边看管,也并非无情无义的人,可小狐着实看不出那人脸上除了惯常的疑心、嘲讽与淡然,还有别的东西。可见,此人真非常人。
婢女早已仓皇低下头努力搓洗衣裳,小狐拍了拍肚子,问道:“可有吃食?”
婢女赶紧说了,见小狐姿态洒然地远去,抚了抚胸口,对一旁始终未敢插嘴的同伴抱怨道:“这位真是什么都敢问,我又不敢不答,可紧张死了!”
“这还不到时辰,倒是腹饿了。这么能吃,怎么不长肉,瞧她瘦巴巴的。”
“可别瞎说,瘦不瘦的,由不得我们喜恶,谁知道将来在府里会不会成了别个什么主子……”
“休要胡言,我们王爷会看上这样子小家子气的,你瞧瞧,哪有姑娘家这般行路的?”
“你未细看,那张脸长得还真水灵,眼珠子一转,跟黑葡萄一样晶亮。”
“你喜欢你收房里去,我打赌咱们王爷不可能收她进房……”
……
第二日,小狐的懒觉就被砰砰的捣门声敲没了。小狐慢悠悠地闭着眼去开门,看也未看,伸着懒腰往榻上走。
“回来!”
熟悉的一喝,令小狐颇为意外地顿身:“王爷亲自来了,婢蓬头垢面,怎好意思见您?”
“准备一下,随我外出。”
萧珝丢了一句话转身离去,小狐回过身,见他身着窄袖深衣,后背有汗浸湿,显然练武刚回。
侍从伺候着沐浴毕,萧珝穿衣系带,问道:“起了么?”
“嗯?哦,那姑娘在您入浴前,尚未出房门。小的这就去催。”
“不必。”萧珝坐于窗下,执箸进食。那野丫头穿着亵衣就敢随意示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将这两样糕点着人送到她房里去。另外,叫个人给她梳个清爽些的髻。”
半个时辰后,小狐郁郁地坐在马车上,对着执卷而阅的萧珝连打了十几个呵欠,一边拽着自己的发髻,颦眉竖目。可她的叹气声对那位安静的佛像毫无影响。小狐坐不住,凑到跟前瞥了一眼,一本《西越志》。
“欸?你不看兵书,看这等杂书作甚?”
萧珝眼角都未觑她一下。
“听闻西越国主甚是年轻,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三十,你是怎么回事?”
未吭声。
“可惜西越人丁凋零,要不有个公主甚么的,倒是可以便宜你。欸?北齐不是有个彪悍的公主嘛,女才男貌,天生一对,你可喜欢?”
简直入定了。
“你该不会要带我上朝吧?我可不会那些个文绉绉的文章政论,即使不走科举走举荐,你们皇帝也未必欣赏得了我。”一边掀开了帘子,“欸,果真是御街!甚么紧要的事,我不过吃了你些糕饼,犯不着带我见皇帝罢?”
絮絮叨叨的独角戏唱久了,小狐口干舌燥地望向外边。御街敞亮,熙熙攘攘,一派清明。思绪不觉飞远,再远些,眼皮子却沉了。
萧珝终于抬眼看过去,却见她就这么背靠车壁,坐着睡过去了。安静的睡颜,呈现出不带笑容的真实面容。她笑起来其实很好看,但就是有说不出的感觉,此时方觉,或许是那笑容再灿烂,也不过是伪装。
下车时,已是宫门口。萧珝正在解剑,小狐勾起唇角,细声道:“不怕我此时对你不利?”
萧珝看了看她的脸,转身率先进宫。
“我带你去见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