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玖握紧手心，视线朝皇族所在的方向瞥着。
她的脸和身体都隐藏在厚重的铠甲下，竟没有一个人认出来这名瘦小的士兵原来是个女子。
装备齐整的重甲兵阵中，她只感觉胸口像堵着一块石头一般无法呼吸，咬着唇，手指紧紧捏着长枪。
她在等一个人。
半月前，锦梦城。
自从蓉贵妃诬陷她们下毒之后，陈玖再也没有见到淮音。
她只知道淮音被关押到了别处，直到后来在沁禾殿见到了山猫，才放下心来。
这个在霍白城相遇过的少年，身手了得，似乎身上也背负着秘密，却不知为何也来到了帝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能从蓉贵妃手里救出淮音，便是大大的好人。
荆苏将她与夏鸢带回来之后，破天荒地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自己的宫殿里。
他本应是不在乎的，但看到陈玖被那样欺负、缩在牢狱角落里的时候，突然生出一种想要护短的感觉。
于是虽然他正面侧面都提点过了蓉妃，仍旧待在沁禾殿里亲自看管这个家伙，以防再有人拿她开刀。
熟料，隔日陈玖就抱着那条黄色的小土狗，说要回奉天宫去。
“我要回去好好修习，绝不能再那样窝囊了！”她言之凿凿，眨着眼睛就和怀里的宝禄差不多。
“修习什么？”
“很多啊，预言术、纷荣术，当然武功也不能落下。”她想起来就觉得气，“这次要不是你和山……咳，要不是你屈尊降贵来了一趟，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她并不知道荆苏其实与山猫相识，还是多亏了后者提醒，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子殿下才得知这件事情。
“你不会是想逃跑吧。”
“保证不会。”她竖起三根手指头。
“你前几次，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就溜出了帝都，连司螣大人写信都叫不动你回来。”
“哈，哈哈，”陈玖干笑了几声，“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我再叫荆明珠这样欺负，我就跟她姓好吧。”
俊美无双的男人挑眉道，“你确定？”
等等，好像不太对。
荆明珠好歹是个公主，冒犯了皇姓，她这么说，颇有点攀炎附势的感觉。
不不不不，自己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一时嘴快。陈玖连忙改口，“我是说，如果我再被她这样欺负，我就不姓陈。”
荆苏虽然不觉得她能乖乖修习，但略一沉吟，还是同意了。眼下关头，他的确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而有司螣大人和阿布帮忙看着她，也没有人敢过去过去找事。
于是陈玖在一半夹道欢迎一半哀声载道中回了奉天神宫。
夹道欢迎的人大都是些神宫的侍女和小童，陈玖一向对漂亮姑娘说话温柔照顾有方，平日里没事找点乐子，她不在的时候奉天宫里死气沉沉，尽是些枯燥的咒文典籍。
哀声载道的人，自然是剩下的门徒与侍卫，这些身强力壮的汉子们是陈玖找乐子下手最多的受害者，个个苦着脸。
他们只知道陈玖是恪守沧息命运的预言者，却不知道她的另一个身份。见她孤身回宫，也并不意外。
“笨九，脑袋开光了？怎么突然良心发现回来了。”司螣不在，阿布板着脸出来接她。
“好说，好说。”陈玖东张西望地瞅，把一路抱着的狗放了下来。在沁禾殿不能放它撒欢跑，难得到这里有了回家的感觉。
“你不会又把封着的灵力用完了吧。”阿布停下脚步，稚气的脸上皱起眉，“宫里能遇到什么麻烦，有人欺负你？”
陈玖哑然，但神情照常，伸手掐着孩童的脸颊往两边扯，“你是不是皮痒忘了我的能耐，谁敢欺负我啊。没用过纷荣术啦，灵力还好好的。”
“好吧。”阿布用力从她的手里挣脱，将信将疑，“那你在这晃来晃去的看什么。”
“你最近有没有空？”
“你想干嘛。”阿布警惕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哦……”陈玖摸了摸脑袋，“太久没回这里，有点不认识路了，我想找天星楼。”
阿布仿佛不认识她一般，白净的脸上有些震惊，“然后呢。”
“要麻烦你教我预言术啊。”她理所当然道，又立马警告，“不许拒绝。”
阿布也没打算拒绝。
“你确定？我可没有司螣师父那么好说话。”
陈玖点点头，“嗯，我已经决定好了。”
天星楼是奉天神宫里最神圣的地方，虽没有明令禁止，但平日里大家都很敬畏地避开，除了司螣和阿布没有人会过来。
楼里堆积蒙着灰尘的无数书册，沿着长长的楼梯旋转而上，顶封是一块硕大的水晶石，阳光透过矿石特有的纹理和结构折射下来，在水镜上留下斑驳的光点。
陈玖随手翻着搁在一旁的书，看了两页又迅速合上。
“合什么合，那本《风水奇言》就是你要看的。”阿布瞟了她一眼。
“呃……这个对我来说有点困难，不如我们直接从星相部分开始学习吧！”陈玖挽起袖子兴致勃勃。
阿布扯着笑，在楼里转了一圈，每到一处就准确地抽出一册，最后回到水镜前，手中已经捧了七八本书。
“没门，先要把这些都看了。”他一副早已了然的表情看着她，“怎么样啊笨九，是不是要溜。”
“溜？开什么玩笑。赶紧的，给我理理顺序，先看哪本再看哪本。”
“哇，你真的转性啊。”
阿布替她排好顺序，想了一下，抓起她的右手。
“干嘛。”
“没什么，就想先证实一些东西。”
右手手心里的六宫星轮黯淡着，依旧停在第三格的位置。
陈玖被他拉到水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这个十岁的孩子。
“先说好，你要是把我推下去我就跟你没完。”她先发制人道，也不再用力抵抗了，反正阿布做的事情肯定有他的道理。
“没那么夸张。”
阿布只是按着她的手掌伸进了水镜之中。
随着他的动作，自手心星轮而起，水镜上极缓慢地结了一层薄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