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得那么用力，气势逼人，情绪剧烈下手臂甚至开始浮现妖纹。
淮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内力汇向指尖推开，零烧在空中晃出无数残影。他既然知道自己吃了蚀骨茉莉，还这么没有防备么。
“魔呓岑隐……”
山猫没有动。
他怎么会忘，在失去武功之前，眼前人也是数一数二的凛冬杀手。她够决绝，够冷漠，够强大，甚至能从龙穆手里抢到莫尼菲兹。
剑刃在半寸之外停住。
淮音的手在发抖，“你不躲？”
“我曾用曦跃刀伤你，这是还你的。”山猫握上剑刃，收紧手指。
血从指缝间疯狂溢出，沿着零烧往下流。
“你别这样……”淮音不敢轻易施力对抗，十二快刃很容易就能削断人的手指，她终于变了脸色，抿唇道，“奎京，我要去沉没之地了。”
她叫他奎京。
“我知道。”白发蓝瞳的少年依然用手抓着剑刃，一点点拉进二人的距离，眼神中有难以抑制的疯狂，最后俯身咬在她的肩膀上。
蚀骨茉莉的毒无人可解，如果这就是她想做的事情。如果她一定要去到决夕的身边。
尖利的妖化獠牙深深嵌了进去，咬进了她的血肉。
淮音不明白他的意图，只是微微皱眉。
“我会找到你的。不论你去哪里，我都会再次……找到你的。”
“你……”
最后山猫终于彻底放开她，收起了妖化的模样，薄唇上还染着一点血。
淮音摸着肩膀上的咬痕，它和上次被曦跃刀刺穿的伤口离得这么近。
她收敛神色，望着北方微微眯起眼睛。
“我送你过去。”
“不用。”她在上山之前备好了快马，只是在明仙教多耽误了一些时间，最后可能要用轻功连夜翻过雪默原。
“你确定？此时此刻，沧息的军队和天炎术士已经在雪默原部署完毕，他们架起几百架铁索桥，正陆续横渡极神渊，到达沉没之地。”
“你说什么，今天不是才二月初五么？”
“荆无霁说的话，信个八成最多了。”少年手臂微亮，身后出现了一只黑斑翼虎，“上不上来？”
——
苍凉无际的荒原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明明是白日，天却阴沉沉的，一层又一层的黑云在天边翻滚积聚。
眼前是深不见底的极神渊，和架起的简易桥梁。说是桥梁，只是在破墙弩的尾端穿上铁链，射到百米开外的沉没之地钉住。
这里的风比雪默原上更加狂暴，吹得铁链剧烈摇晃，训练有素的帝国军都不免有些心惊。
“快，继续前进！趁噬魂鬼还没有出现之前必须到达对面！”分队长吼道。
“是！”
规整行进的队伍中，有一名身形瘦弱的士兵格格不入，他在铁索桥前迟疑着，久久不敢上前。
“上去！”分队长暴怒道，“沧息的将士无所畏惧，我绝不允许我的队伍里有任何一名逃兵！”
瘦弱士兵哆嗦着爬上铁锁，一点点向前挪动。
后面跟着的一个士兵宽慰道，“小陈，你别看下面，越看越怕，眼睛就盯着手里，一会就到了。”
“哦……哦。”
“你原来是哪位将军座下的？胆子这么小，肯定不是沈将军吧，这些训练平日里可都是家常便饭。”
“我，我是新入的。”瘦弱士兵艰难地爬行着，又找了个话头，“这里真的会有很多噬魂鬼吗？”
“当然了，咱们是运气好现在没碰上。真要等它们出来的时候，啧啧啧，那场面才叫吓人，成千上万的，根本拦不住，从沉没之地一直追，上一回连离冰城都失守了。好多兄弟都已经……”谈及这些，他厉色道，“我们一定会报仇的，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说完，他又对眼前明显被吓到了的人宽慰道，“只要这次屠妖成功，就能彻底消灭噬魂鬼。有沈将军、舒将军亲自坐镇，咱们只要服从命令就好。”
“好，好的。”瘦弱士兵好不容易快爬到尽头，眼见着旁边铁链上，十几个身穿白袍的天炎男子，如同腾空而起，甚至都不需要脚点铁链，就轻飘飘地到达了沉没之地。
“切。”
他分明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嘘声。
“你别看他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真打起来就知道谁厉害了。”先前的汉子啐了一口，“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跪在我们沧息脚下像只狗似的求饶。”
“我们这回是有求他们，还是齐心协力的好吧……”
“哎，你太年轻啊，懂个球。”两人相继爬下铁链，站在沉没之地上，“你看天炎有点诚意没有？咱们几个身份显赫的皇族都来了，他们的轩辕夜沨呢，还不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啊，皇帝陛下，已经到了？”
“你傻呀，以为陛下跟我们一样要爬铁索桥？早到了，乘着灵兽来的，看那边。”
踏上沉没之地后，寒风更加猛烈，夹杂着凝结的冰粒，不断地落在头盔和铠甲上。
瘦弱士兵正了正头盔，朝那边望过去，远远只看到几个黑点，与黑色铠甲的帝国军混在一起，辨别不出来。
“不光是皇帝陛下、太子殿下，甚至连皇后娘娘和几位贵妃娘娘都来了，你说这样看来，天炎人是不是毫无诚意？”
“啊？娘娘们过来做什么，这也太危险了，还得派人护着她们。”
“皇后娘娘是沈将军的亲妹妹，武功足有小二品呢，另外几位嘛，可能就是撑撑场子的。谁知道呢，皇帝陛下的心思哪是我们猜得出来的。”
“好吧。”他眯着眼睛也看不清，只好放弃。
“赶紧列队。”身后被人重重推了一把，“杵在那儿跟木头似的。你是弩手是不是？跟紧点。”
“不是，我是重甲兵。”瘦弱的士兵持着长枪，竟往队伍前列挤去。
“喂，你这身板子还当重甲兵，开什么玩笑？你这是要送命去啊……”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那小个子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二十万帝国军、五万天炎术士，已列阵。
瘦弱士兵趁人不备，悄悄解开护手，只看到手心里一个金色的星轮刻印，缓缓转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