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倾脸色变幻了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依靖平王爷之见,该当如何?”
靖平王爷虽然在这场角逐中占了上风,脸上却也没什么得意之色:“历来巫女,都是与洪国共存亡的。眼下,有一小撮反朝廷的不明人士在暗中行动,希望玉巫女能够开天坛祭神明,向神明祈祷洪国的清明平安。”
玉倾硬梆梆笑了一声:“固所愿尔。”
“相对地,我也会私下里派人手帮玉巫女寻找越公子。不过,……”靖平王爷顿了顿,又道,“给玉巫女提个醒,在寻人这方面,暗门其实要比我们更加便利得力。”
暗门一向有自己的情报系统,而且是各国的情报系统中最完善最健全的,几乎各国稍有些名气的人,在暗门中都被挂上了号标注着详尽的资料。另外,除了情报外,暗门还引以为傲的,便是暗杀。
只要你给出一个人,以及他的身份地位。就算你不清楚他目前身在何方,暗门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他的所在地点并一举击杀。
这也是为什么靖平王爷之前相请暗门帮助寻找玉倾的原因。暗门的寻人嗅觉,或许因为它的隐秘性而不为外人所知,但靖平王爷身为皇室中人,一向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听到他们拒绝王爷的请求了。”
“是的,所以,他们也可能会拒绝你。钱南望的心思从来都很少人琢磨得透,他似乎什么都按照自己的喜好而来,与我们都不同。对本王而言,洪国是最重要的存在;对玉巫女而言,眼中只看得到越公子。而对钱南望来说,”靖平王爷淡淡道,“至少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他到底看重什么。我只知道,凡是别人看重的,只要有可能,他都极想在那个人眼前将之破坏完全。”
玉倾心里“咯噔”一下。
靖平王爷对钱南望的形容,她在现代不是没有耳闻。在现代有一个词形容这种人——“变态”。
不会,钱南望也是这种人吧……
玉倾心里没来由地想起几次与钱南望说话的情景,以及他对越倾国的那种执着。
虽然后来自己将越倾国带入巫女府中,但之后偶尔巧遇几次钱南望,他看着越倾国的眼神仍旧像一只毒蛇盯着食物一般。
那眼神,怎么想怎么不像是一个人对着自己意中人的样子。
“多谢王爷提醒。”
靖平王爷微微一笑:“虽然知道玉巫女十之八九不会接受本王的追求,但我们还可以做关系不错的盟友,不是么?”
就是说,在一定程度上,其实,两个人完全可以成为互惠互利的关系。
不过,其实,一直以来,巫女一脉和皇室原本就应该是这种关系吧?
只是玉倾因为对皇室的偏见与先入为主的厌恶感,一直都没有认同这种关系。
但现在想想,其实,靖平王爷,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盟友。
尤其是在这种局面下。
玉倾对靖平王爷回以一笑:“靖平王爷所言极是。巫女一脉与皇室,本就是同根相生的关系。”
靖平王爷坦然一笑:“玉巫女说得不错。”
“那王爷,我就先回府了。”
靖平王爷有了几分迟疑:“现下情势不明,不若玉巫女在本王府上歇息一下,天明之后,本王再派人送玉巫女回府如何?”
他这话纯是好心,玉倾却想着客栈中的几个人,不知道他们天亮后发现自己不在房中会紧张到何种程度。
靖平王爷看出了玉倾的想法,道:“玉巫女是在担心那几个同伴么?不若本王派人将他们一同请进王府,天亮再随玉巫女同去巫女府,如何?”
玉倾思前想后,虽然觉得这倒也是一个办法,但她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自己那班人与靖平王爷罩面,或许是内心中那点防备之感还没有完全消除吧——便摇了摇头:“还是不用了,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思休息,所以倒是有一件事相请靖平王爷。”
“何事?”
“不知靖平王爷能否陪我去钱南望的府上?”
靖平王爷微微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玉倾这是打算去请钱南望出手相寻越倾国。他看看外面漆黑的夜色,道:“玉巫女对越公子还真是上心。”
玉倾淡淡一笑:“既然王爷与钱太医的人在深夜还有往来,钱太医现下并未安寝也说不定。我们此时去拜访,应该不算唐突。”
深夜拜访什么人,其实都称得上唐突了。
但玉倾既然不把这些条条框框放在眼中,又一向我行我素惯了,再加上她的身份超然,便是要夜访皇宫,别人也指摘不出什么来。
当然,前提是夜访,不是夜探。
靖平王爷放下手中溢着茶香的杯子,笑道:“深夜来访,还望钱门主不要见谅。”
钱南望眉角微微一动。
靖平王爷称他的是钱门主,而非钱太医。
而且,之前他数封加急信件,请求相寻巫女大人。
可是,现在玉倾与跟他来登门拜访了。
以靖平王爷的城府,就算是自己的拒绝得罪了他,他也不可能幼稚到带着巫女大人前来问罪的地步。
所以,是额外有什么事?
钱南望看看玉倾微垂的脸,心下不由冷笑一声。
或许,这次前来拜访的主角,是她才对吧?
所为的,大概,是那件事?
“不知巫女大人与靖平王爷深夜造访,可有何事?”钱南望心下揣度,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
玉倾只是看着手中那盏茶,对钱南望的问话听若不闻。
她很不喜欢钱南望,不论是他看人的眼神,还是他做事的方式。
虽然知道给人扣标签的作法而不好,而且也幼稚。但现在钱南望在她的心中,确实被标上了“变态”两个字。如果不是因为越倾国的话,她实在不想见到这个人。
靖平王爷微微一笑:“钱门主日前曾对本王说,门中人都有任务派出,因此对本王寻找玉巫女的请示爱莫能助,本王倒也能理解。当然,事后也证明原来是本王白担心一场,倒是让钱门主见笑了。”
钱南望忙站起身。
他虽然是太医又是暗门门主,但无论哪一个身份,都不过是为皇室服务的。虽然他暗地里无论做什么都是凭自己的好恶,可表面上的礼节问题,他还得遵守。
“当时确是门中人都有任务在身,而且巫女大人是神之使者,洪福齐天,自然不可能会有什么差池。”他的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到底是有任务还是没有任务,总归不过就是他一句话。
靖平王爷笑道:“钱门主见外了。不过现在巫女大人倒真是有请求而来了,不知道钱门主能否通融则个?”
钱南望忙施礼道:“巫女大人与王爷有话吩咐便是,却说什么通融不通融?当真是折杀下官了。”
靖平王爷看了看玉倾:嗳,该你了,总不能让我把你的请求也说了吧?
玉倾放下手中的杯子,轻轻道:“也没什么,就是前几日我哥与我走失,现下我心中甚是挂念,想相请钱门主帮忙寻人。”
钱南望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道:“越公子的下落,巫女大人若想知道,一卜便知罢?何劳用得上我们这些粗人。”
玉倾垂了眼睛:“你只说帮与不帮罢。”
那占卜之术,确实很灵,当初她便是靠着这个卜到了韩丹的大概方位,一路奔波,最后又机缘凑巧到了京城的。
可是,那占卜之术,有个前提。
不能卜自己——及自己爱上的人。
所以,在对越倾国动心的那一刻起,她的占卜之术,对越倾国已然失效。而韩丹虽然不受情爱之限,却附于越倾国身体之上。
不然,何劳用得到钱南望与靖平王爷?
只是这些话,也不必他们知道。
钱南望此时却一反之前的态度,爽快至极:“帮!自然会帮!巫女大人的事,下官万死不辞。”说着叫了一声:“穆石!”
黑衣的穆头领出现在门口,头低垂,脸冷漠,一身的冰冷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
钱南望道:“巫女大人的事,你务必要细心去办,知道么?”
穆头领没有说话,只恭身领命。“
回府的马车车厢内,靖平王爷与玉倾相对而坐。
“巫女大人,本王有个疑问。“
玉倾抬头:“王爷是想问为何我不用卜术去查我哥的下落吧?“
靖平王爷微微点头。开始玉倾向他求助时,他尚没想到这个问题,只是适才在钱南望那里时,钱南望提出了这个疑问,他才想到。
毕竟,巫女的巫卜之术据说无所不能。
玉倾唇角微弯,但面上的微笑越不见得有多少:“若是换了一个人,我倒也能卜出他的所在。这件事,目前为止,可是只有你知我知。”
靖平王爷微微一怔,随即便猜到了玉倾话里的几层含意:
换了一个人,便可卜出。但只有越倾国不能,是么?为什么只有他不能?想想越倾国现在的身份,靖平王爷便领悟出了第一层意思。巫卜之术,不可用于所爱之人身上。
但这应该算是巫女巫卜之术的秘密吧?如何能轻易说给别人知道?所以,巫女大人的第二层意思便是:这件事,天下唯有你我知道,这说明,我对于两人合作,已经拿出了一定的诚意。
接下来,靖平王爷也要表现出他的诚意才能与巫女大人真正合作。
什么诚意?
对于现在的玉倾来说,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早日找到越倾国。
体会到玉倾话里的这些含意时,靖平王爷微眯起眼睛。
他一向知道玉倾看重越倾国,也一向知道玉倾任性妄为,行事从不合常理,更知道她对越倾国情深到了什么地步,虽然他本身并不懂情爱。
可是,他仍旧没想到,玉倾居然为了能早点找到越倾国,为了表露她与自己合作的诚意,就这样轻易将巫卜之术的弱点告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