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还这词在谢家大爷面前似乎根本不够塞。
“你欠本王的还少？”谢非予大咧咧的，连头都没回，“这条命都是暂且搁置的，打算怎么还？”他随口一言，慕沉川当初要是死在了大街上，也就是死了，他不会惋惜、不会可惜。
多次的出言不逊之后，小东西的脑袋也就是个寄存货。
慕沉川挠了挠耳边发梢，这阳光明媚落在她眼睫，连身后的影子都带着几分灵俏，她连忙快跑两步跟上那金凤凰：“以身相许成不成？”
嗯，瞧瞧她慕沉川，心理素质这是有多高。
后头的蓝衫“啪嗒”踩到了小石子险些一个趔趄，他掏着耳朵，见过许多对他家主子变着法子投怀送抱的女人，但说的这么光明正大义不容辞的倒是第一个，居然——居然她还不叫人觉得讨厌。
谢非予停顿了下脚步看了墙头草一样嬉皮笑脸的慕沉川：“脸呢。”他不冷不热的回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唇角居然还有着两分不算温柔的笑。
慕沉川捏了捏自个儿的脸蛋，倒是错愕大佛爷这会可没明摆着“拒绝”自己，这算不算……还真有那么一两分的进步了？
厚脸皮小姐搓了搓手，心里头咕咚咕咚好像沸腾的水一样，她跳着脚跟着男人进了主厅。
这才落下座就突然冒出了几个小丫鬟端茶送水不亦乐乎，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的。
谢非予挥了挥手，蓝衫识趣的退在了门口，慕沉川连忙替那大爷斟茶：“王爷这次去冬猎，可有什么收获？”相比朝廷里那些乌烟瘴气的，不如谈论谈论这大雪封山后的狩猎之行。
谢非予泯了一口温茶，眼神撇了慕沉川，仿佛在说，收获就是这个小东西遭人设计犯了凶案还给关进大牢险些一命呜呼，自个儿劳师动众回来救人忙里忙外。
慕沉川呵呵干笑。
这事儿能怪她？
谢非予搁下茶盏，指尖落在茶几上，外头就近来了个小婢女，笑盈盈的捧着一件狐裘，这是大佛爷落在马车里的那一件。
白绒裘袍不可多得，一眼便能知道是这次冬猎的收获，也不知道那些背毛泛银光的狐狸怎么倒霉遇着这跃马花间如玉面罗刹的佛爷了。
慕沉川看着狐裘就不免要想起，雪封万里茫茫山林中，鲜衣怒马惊为天人的谢家王爷落指为箭便是何等心比天高。
她不曾见过，却无数次想象过。
小丫鬟笑的开怀对着慕沉川就福了福身，慕沉川回了个神，咦，这莫不是大爷他开眼要将这么贵重的裘袍赏赐给慕沉川了吧。
于是小姑娘不客气啊，俗话说得好，咱俩谁跟谁那是心照不宣吧：“哎呀，臣女何德何能……”受此大礼，她喜上眉梢正准备意思意思的推辞一番，比如虽然臣女很喜欢，可是这样多不好意思，那么臣女就勉为其难的收了吧——她可是连后续台词儿都给想好了。
谢非予这边就当头倒了一盆冰水下来：“你自作多情的能力，倒是一等一。”不光，还脸皮厚得如城墙，一个大家闺秀不该说的话，她全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
名节名声？
不存在的。
有便宜就占，是她的座右铭吧。
喵喵喵？慕沉川眼角一抽，那小婢女“噗嗤”一声就没忍着笑。
谢非予清了清嗓子撇过头，鬼知道是不是带着两分浅浅淡淡看笑话的意味：“邬冕山特有的白灼银狐你道是如此易得，就连陛下还未有成衣，”谢非予指了指一旁，那小丫鬟就心领神会将狐裘搁置在了椅子上，“暂时就留在这儿。”反正他大爷最近怕是要时常走动这叶朴轩。
慕沉川就听明白了，贤王大爷虽没有明着说送给她，但留在这儿和送她有什么区别，美滋滋。
慕沉川对了对手指，笑着就挪了下脚蹭到谢非予身边给他端茶递水的讨好：“王爷，那臣女想要和您讨个商量。”
“说。”谢非予看起来心情不算差。
“来年的冬猎，可不可以带上臣女一起去？”慕沉川眨巴了下眼睛，还说的可怜兮兮充满期待，仿佛拒绝她那是需要无比的勇气和残忍心的。
谢非予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邬冕冬猎，女眷不得参与。”他说的没错，皇族规章制度可没改过，你不喜欢，那就和陛下叫板去，看看他让不让你去。
人家的小姐夫人大冬天的围着暖炉品茗作诗，偏她不安生。
慕沉川就鼓了股腮帮子，她当然知道这是北魏皇族定下来的规矩，于是她一屁股往边上一坐，没说我不开心我也不乐意了，只是嘀嘀咕咕的还带着两分感慨：“臣女听说先帝曾经带着明妃去冬猎，明妃娘娘可厉害，兔子狐狸那都不在话下，还猎了两头赤麂，是不是真的？”
谢非予眯着眼，这小东西还真是会说话，拿先帝的“违规”对比，还非要奉承一下那位厉害又漂亮的明妃娘娘，是不是真的。
是，全天下都知道。
所以，既然先帝都敢于带着女眷参于冬猎，又为何要墨守成规呢。
“明妃是异族的和亲公主，自小就生活于山林原野，骑射之绝哪怕朝中的武将都未能相提并论，”谢非予话语中多了两分兴致，“你要与之相比，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慕沉川，你这双手还握得了弓箭吗？”
想一想自己出糗的样子，珍馐馆中的姑且不论，若没有谢非予，那是在娇蛮的清和小公主面前她都要一败涂地，这点箭术，还敢惶谈参与冬猎，你这分明就是丢人都到山里去了。
慕沉川看了看手心里的伤疤，大夫说过她需要调理一阵子，这段时间暂且不要太过用力以免撕裂了伤口：“臣女可以学，慢慢学，”她见谢非予没有干脆的拒绝她就知道有希望，“如果三个月之内能让王爷满意，那么来年的冬猎还请王爷向圣上恩准。”
对付谢非予这样的男人，你哭着闹着求着，卖一副可怜兮兮的装腔作势再加上我见犹怜的眼泪，那就是绝路——死的挺挺的绝路！
谢非予看着慕沉川突然起的兴致摩拳擦掌，他爽朗干脆的很：“好。”
于是，第二日这大院里就给摆上了不少的箭靶子，慕沉川还躺着打算来个日上三竿，可压根没法子睡，起来一瞧，眼都傻了。
论办事效率谁都快不过这佛爷。
慕四小姐看着天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时辰早朝还没开始，谢家大爷已经神清气爽站在了院中。
“王爷……您起的真早……”慕沉川哈欠连连。
“上朝路过，便来瞧瞧你这雄心壮志。”谢非予说的不痛不痒，眸光落处都仿佛有着流萤倾泻。
狗屁呢，慕沉川嘴角都歪了，这哪里是上朝的路，他大爷就是喜欢一大清早来毁她的白日梦才是。
“王爷挂心，沉川铭感五内，”小姑娘连忙福身，“绝不敢怠慢王爷的心意。”说练就练绝不假把式，“所以想向您要个人。”
谢非予颔首。
慕沉川指指蓝衫：“现成的师父。”上回谢非予推却清和小公主的时候可是“金口玉言”说蓝衫要教她习箭，这可不能说胡话不是。
谢非予狭长眼眸微微一转，没同意也没拒绝，蓝衫就觉得自个儿的小命迟早被慕家这位小姐给玩没了，她慕沉川就不能脑袋瓜子开个窍的说一句让他家主子亲自教授，那可是宫里多少女人都求不得的。
蓝衫舔舔唇角，别的女人他不知道能不能打动谢非予，但慕沉川这小姑娘做了太多匪夷所思事了，竟叫蓝衫有那么点错觉，谢非予对她，本就已经刮目相看，所以，女人啊——能不装傻的时候聪明一点行不？
“咦，蓝护卫你不乐意？”慕沉川发现蓝衫的脸色很古怪，“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她咕哝了句，她慕沉川何时拜过师父，这可好，头一回人家还心不甘情不愿的。
反是谢非予，一转身就落下话：“好好教她。”
“属下遵命。”蓝衫不敢说个不字，慕沉川这样的徒弟——蓝衫心里委屈，特别的委屈——这可他娘的嘚劲了。
于是呢谢大王爷长袍逶迤头都没回的去上朝了，那感觉就好像，丢下了两个“大包袱”。
蓝衫眼巴巴的瞅着自家主子没一点“留恋”的样子，一张脸紧绷的说什么都不是却又有着几分焦灼。
“喂，蓝护卫，”慕沉川跳起来伸手在蓝衫眼前摆摆，“你家主子都丢下你走了，还看什么？想当望夫石呀。”她开玩笑的嘿嘿直嚷，这望穿秋水的眼神，要不是知道蓝衫忠心耿耿，还真当这倾慕之态溢于言表啊。
蓝衫咳了声，说话间多少有几分闷闷的感慨：“蓝衫自从来到贤王府一十五年，从未有一天离开过王爷。”
他说的义正辞严，不管曾经遇到过危险还是为难，他都是谢非予身边最为忠心和贴身的护卫，如今呢，那大佛爷居然不叫他陪同了，蓝衫心底里可真不是滋味——
但也没多少扭扭捏捏的的姿态，更像是，因为心底里为着谢非予着想，担忧自己的主子，生怕哪里有了怠慢抑或是叫朝廷里那些鹰犬得了先机，自己却帮不上忙的那种——挖心掏肺为你肝脑涂地。
慕沉川眼角抽了抽，她垫着脚尖拍拍蓝衫的肩膀：“好兄弟，你家主子这么嚣张跋扈，不不，不怒自威，哪里能出事，这上下朝的路日日夜夜他来回千百次，你见过哪一回能耽搁住？”慕沉川话虽如此可真的是心眼里佩服谢非予和蓝衫。
一个是能耐，收伏人心的能耐，一个是忠心，耿耿可见的忠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