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徐州战场,南宫野面无表情的听完了扎木尔的哭诉,然后挥了挥手,示意护卫先把扎木尔带了出去,转过头去看向耶律明珠,“老东西,看来这次你的预感又应验了。”
耶律明珠还是习惯性的将身子蜷缩在大红袍子里,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只是听上去比之前更加沙哑,“雍州有重建天驱的野望,徐良跟刘定方这两个年轻人,可都不简单啊。”
“雪惕部覆灭,对我们而言还算不上什么伤筋动骨的事情,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中京安危,”蛛网的密报几乎跟扎木尔同时到来,南宫野确实不愧为蛮族的一代雄主,遇事之后并未震惊慌乱,而是越发的沉稳。
“中京自有萧藏驻守,听说安野家的小子也在城里养伤,他可是间接废在了徐良手上,天驱不过两万人马,就深入我大蛮腹地,有这两人至少中京无虞。”
耶律明珠想了想回答,早在他们出兵之前,他就收起了对雍州轻视的态度,不管是安野狐本部的三万人马,还是几个大帐的态度,都是他留下的后手。
“难怪李建民那只老狐狸,这几日破天荒的开始向我们逼近,原来就是在给我们施加压力,为天驱的奔袭创造条件。”
南宫野冷笑了几声,别说区区一个雪惕部,就算中京沦陷,都不足以打消他南下的决心,毕竟草原上他们还有最后一支精锐部卒,龙渊军在震慑漠北诸国。
加上各帐的兵力,雍州的两万骑兵看上去确实也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陛下,老臣还是觉得应该尽快扑灭孤军深入的天驱,我们好不容易重新划分了七十六帐,平衡了各方势力,可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我担心有些人会生出多余的心思。”
虽说他相信自己预留的后手,就算剿灭不了徐良,最不济守住各大要地也是没有什么问题,但耶律明珠始终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让他有些心神难安。
“武帐的人现在可否出动?派出一两个,找到徐良抹杀了便是。”
南宫野思虑了片刻,然后带着询问的看向裹在大红袍里的枯瘦老人,“徐良不过燃血境的修为,以武帐的实力,不难在乱军之中将其刺杀吧?”
“陛下啊,武帐之人都不可善动啊!”
耶律明珠艰难的晃了晃脑袋,似乎说出没一个字,都在耗费他仅剩不多的精气神,“他们除了安排在陛下和慕容数一身边之外,还要压制着那位,稍有破绽被李道然抓到,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南宫野陷入了沉默,他们蛮族的兵力强盛,说是远超大周也绝不为过,但在巅峰武力上便是被大周完全碾压,光是铁马冰河四人,就足够让这君臣两人头痛不已。
“命右路军统帅萧安和,从七十六帐中抽调五万兵力,不惜一切代价剿灭徐良!”
蛮族的七十六帐,跟大周的豪门士族多多少少有些相似,都把持了太多地方势力,虽然经过了几番血洗,但终归还是留下了一些隐患,耶律明珠的担心也并不是毫无道理。
“陛下,老臣这副身子骨恐怕是熬不过今年的冬天了,留给我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老臣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陛下收稳了南朝这半壁江山。”
耶律明珠费尽力气将自己从大红袍子中挣脱出来,他似乎能感觉到,随着时间一点点流走,他用不了多久,就再看不见这片他朝思暮想的一方天地。
南宫野看着这个枯槁的老头,几乎毕生心血都放在了蛮族南下的伟业中,他还清楚记得,当年在草原最神圣的吾拉孜山上,耶律明珠意气风发的对自己说,在他有生之年,一定会助自己饮马黄河,成为千古一帝。
没想到时过境迁,他们终究是踏平了北域天驱,巧取豪夺了紫荆关,大周的半壁江山都在这君臣两人的一手掌握之中,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终于快走到他生命的尽头。
天祝元年十月末,蛮皇调动北域七成以上的兵力,过紫荆关抵达徐州城外,与神武卫兵合一处后,他们的可战之人,便超过了二十三万之数。
蓄势已久的南宫野再次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城,李建民率军死死守住了徐州城南门,这才为徐州之战勉强保留了一线生机。
虽然南宫野跟耶律明珠早有谋划,但李建民却向天下人展露出了他无与伦比的统战实力,在入驻了徐州城后,十四万岭南军如同钢浇铁铸般,任凭蛮族如何猛攻,皆尽岿然不动。
甚至还有几次主动出击,要不是神武卫最后拼死抵挡,险些就被李建民攻破了南宫野的大营,就是连号称算无遗策的耶律明珠,都是吓出了一声冷汗。
另外一边,武胜关外慕容数一接到了蛮皇的死令,要求他务必在入冬之前全歼周勃的二十万守军。
虽然不解南宫野为何忽然十万火急,但天驱攻入蛮族腹地的事情,他也已然知晓,于是依旧分出五万兵马,交予耶律仁康抵挡天驱的攻势,自己率军全力攻城。
在北域战场上,慕容数一的六百海东青就像猛虎归山,给天驱的荡寇营带来了巨大压力。
几次交手下来,天驱这支最精锐的游骑手损伤惨重,武颇墨痛心疾首之下,终于派遣孙方谏出战,凭借他神魂境的修为,这才算是找回了一些场子。
而耶律仁康面对曹满山跟刘定方的联手,用兵也是极为严谨,无论天驱强攻也好,诈败诱战也罢,他都只是固守营寨,绝不出兵半步,比上雍州之战时,已是逐渐有了大将之风。
远在蛮族草原的徐良,自然不知他轻轻挥动的翅膀,引动了周、蛮两朝再次爆发了惨烈的战事,在离开中京范围内后,他们两万人折道东北方向,直插安野部而去。
蛮族的草原向来不缺乏美景,跟雍州的大漠戈壁不同,草原的日出少了几分荒凉跟沧桑,更多了几分生机和希望。
只是这两万天驱,谁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观赏美景,三天六百里奔袭,几乎已经耗尽了他们全部体力,就是以徐良的修为都感觉到了疲倦。
“将军,按照地图的标识,我们现在距离安野部只有二十多里了,若要此时休憩,要不要先派出斥候去打探一下?”
张虎娃虽然控马之术在天驱中无人可出其右,但这三天下来,也是累的筋疲力尽,更别说普通的天驱轻骑了,他现在是强打精神在提醒徐良。
“无妨,按照地图上显示,安野部的夏秋牧场还要再往北一点,这里正好是他们蓄养的春季草场,这个季节不会有人到这里放牧的。”
徐良摆了摆手,对于蛮族放牧的习惯,他早就听宏烈说过了无数次。
上任蛮皇在数十年前就曾经颁发过诏令,为了保护各个部落都有丰腴的水草,将所有的草场都划分出了冬春和夏秋两块,所有人包括王帐都不得去反季牧场圈养牛羊。
徐良看了看天色,他们赶到这里比预期早了将近三个时辰,现在他们有充足的时间休息,“传令下去,各部原地休整两个时辰,午时造饭,未时拔营。孙道济、张虎娃、李洪,你们三人各带一百人马,每个时辰换防一次,防止有意外发生。”
三人点头退下,在这种高强度的行军之后,无论人还是坐骑,都已经达到了极限,若在此时发动冲锋,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战损,他们这两万人并无补给,自然要尽可能的减少战损,保持足够的战斗力。
毕竟他们现在对蛮族的打击,还远远不到让南宫野肉疼的地步。
安野部作为蛮族七十六帐排名第十三的顶级部落,拥有的青壮远非雪惕部可比,根据飞花的情报来看,即便是被蛮皇抽调了将近半数兵力,可他们仍旧留有四万人马。
除去即将到达中京的三万人,现在大帐附近仍有一万多名可做战力的青壮,加上老弱妇孺,一个安野部就跟大周的某些城池都相去无几了。
而作为部落最高首领的安野哲,早就被蛮皇征召入京,成为了南院宰相萧亭炜麾下的正二品大员,名正言顺的实权在握。
他的胞弟安野博彦则承担起了治理族群的重任,当初安野狐被废掉的事情传回来后,他差点直接带兵南下,只是最后被他兄长一封书信拦下。
要知道他们主帐这一脉,安野狐可是唯一的男丁,被寄予了厚望的嫡系子弟,所以当他接到安野狐求助的时候,毫不犹豫就派出了部落里绝大多数的兵力。
在他看来,徐良就算再厉害,也不过只有两万骑兵,面对四倍于他的敌人,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安野狐,能轻而易举的剿灭这群天驱。
这日午时,他像平常一样酒足饭饱之后,准备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前几天从下面小部落进贡上来了一位可人儿,那玲珑的身段和胀鼓鼓的胸脯,让他想想都觉得浑身燥热。
开枝散叶的事情,还要再加把力气才好啊!
就在他才迈出了大帐几步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了一阵嗡嗡响声,漫天火羽从远处倾泻而来,下一刻他们安野部连绵数里的帐篷,便陷入了无边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