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我所料,见派来的人有去无回,凤雍果然亲自来了。
我刻意半哄着月娘去另一间大账睡,自己合衣而卧。
月光皎洁,足够看清一切。于是我谁都没有惊动,静静地等待着。活捉梁国太子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叫任何人知道的好。
周遭静得像世界上只剩了我一个人,我感到寒冷,却也知道,我不能害怕。因为身后空无一人,我只能靠自己。
“你来了。”我定了定神,眼睛也没有睁开道。我的声音很平静,就像迎接一个早就知道要来的老朋友一样,没有一丝慌乱。
这很好。
“哦?将军知道我要来。”对方虽是问话,却也是肯定的语气。
那声音很好听,朗朗如玉,却也有几分熟悉。
单凭语调,根本无法推测出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你知不知道,现在我想抓住你轻而易举。”我睁开眼静静地说。
“将军讲话何必如此生硬呢?”透过月光,可以看到摇着折扇的凤雍太子眉眼弯弯,俊美得不似凡人。
原来外面的传闻没有夸张,竟还无法描述他的容色。
其实最让我惊讶的是他身处敌营,还如此从容。莫不是装出来的?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不会武功。
他明知道如果不是我有意为之,他根本靠近不了我大夏的军营,更何况是主将的寝帐。
我用脸蹭了蹭枕头。
“我突然不想抓你了。”
太子愣了一下,扇扇子的手顿了顿,“为何?”
“你长得像我一个故人。”
“将军率性,实不相瞒,凤雍来此有一事相请……”凤雍太子的声音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难道是我猜错了?是我心急了,不免有些懊恼。
“狼血印你怕是拿不到了。”我把脸埋进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
凤雍太子从容地摇着扇子,等我说下去。
“因为它已经不存在了。”我微微叹了口气。
凤雍太子的呼吸顿时一重,显然是不相信。
“我怎么会拿这个说假话?”世人都说狼血印是一百多年前狼王送给人间帝王的礼物,可保大夏五百年太平。这才一百多年过去,狼血印就不见了,这种话说出去对我没有好处。
那狼血印非金非铜非木,而是一块异常坚硬的骨头。斧头都劈不坏,火也烧不毁。谁会相信它已经不在了?
若不是因为狼血印被毁是因为我,我也不会相信。
凤雍太子果然不是他。如果是他的话,他不可能不记得。
那年我掉到了河里多时,已经没了气息,是年幼的他把我救了起来,用狼血印救活了我。那个人绝不可能与我这样生疏,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也是那一天,那个故人再也没有回来。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大家都说他是死了,可我不信,可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狼血印确实不在了。
但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他,当初为了救我,狼血印和着他的血一起流进了我的身体里。
现在我就相当于狼血印,狼血印就是我。
凤雍太子叹了口气,释然地笑了笑说,“也罢。本就是不可强求之事。”
“需要我做什么?”
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告诉了他狼血印的秘密,他也该为我做点什么。
“传书给顾衍,说狼血印你已经拿到了。”
凤雍太子果然惊讶,“你……”
“他顾衍虽然是个太监,也是个人,也会对自己爱的人有占有欲,而他却指名要你……说明他是想让你有靠近我的机会……不难猜测,你和他有某种联系。”
“萧将军果然智谋过人。且吃不了半分亏。”
凤雍太子的笑容淡了几分,跟那人便不那么像了。记忆中,他总是笑着的。
“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我没有履行承诺呢?”
“你没得选。”我冷笑了一声。抛给他一个瓶子。
“这是?”
“解药。”
凤雍太子明白过来,自打他进了我这屋子,就中了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色无味的毒,只要呼吸,就会沾染。
是个人就要呼吸,所以其实我也中毒了。只是这毒对有武功的人影响并不大。
这也是我始终躺在床上的原因——我一起来,就会暴露我暂时丧失武功的事实。而外面候着的大批护卫就会立刻进来。
我在赌。
凤雍太子晃了晃瓶子,“这么大方,把解药给我了?”
“你又不知道何时服用,时辰不对,可是要立刻毒发身亡的。”
“你……”
“算你狠,”凤雍太子笑容尽失,咬了咬牙,“好。”
见他咬牙的样子,我又觉得有些熟悉了。
“我以为将军想知道,我要狼血印的原因。”那人低声说了一句,我没怎么听清,恍惚得还以为是我在做梦。
凤雍太子走后,我才惊觉背后已一片冷汗。
潼阳哥哥……你到底在哪里啊……难道你真的已经……
孙俊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床边,“将军……”
“无碍。”我挥了挥手,我是有武功的人,这毒要不了多久便消耗了。
见他还不走,我知道他是懊悔,没发现顾衍和凤雍竟是一伙的,差点自作主张。
“长记性了便好。”
“你信我最好,不信我,至少不要让我发现你背叛我。”
“属下誓死效忠将军。”
这年头誓言已经不值钱了。
我温声道,“等哥哥回来,将军的位子还是他的。”
“是!”
我要走的是一条异常艰辛的路。希望在这条路上,不要再牵扯我所在意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了。
虽然孤独,但至少他们都能安好,于我也算宽慰。
而孙俊良,我眯了眯眼睛,他是哥哥最信任的人之一。可他眼里心里只有哥哥一人,我不敢保证,他永远不会背叛我。
“吕将军那里缺人手,你这便去吕文佑那里做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