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之前那些味道逼真的美食,世界各地的风光片,是思念着琳达的那个人的记忆?随着那只南海蝴蝶过来的?比如那个“他”?因为南海蝴蝶离开了主人,吃不到东西,所以才会非常饥饿,影响得琳达暴饮暴食?”朝来清了清嗓子,转了话题“如果是这个方向,那我们必须找到这个人,解决这份思念,不然一旦我们离开这次的梦境,琳达在醒来以后,还是会继续吃吃吃直到撑死。”
“这的确是个方向,因为这个梦境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和琳达的日常生活无关。”闻人谕转过身刚要再看看地面的情况,却发现濯弦刚好站了起来,正拍着手上的土:“刚下完雨,满地都是蚯蚓,我觉得挺逼真的。”
“琳达,你认不认识某个人,那种经常周游世界的人,时常和你提到各地的美食的?”朝来换了一种描述。
“诶?那倒是有一个。”琳达低下头,绞了绞手指。
“是谁?”朝来着急地问。
“是我之前在网上关注的一个人。”琳达回答,“我和他聊过。”
“怎么回事?”闻人谕跟上来问。
琳达表情僵了僵,用敷衍了事的态度回复:“没什么,就是聊得来的网友,没见过面。”
“能稍微详细地解释一下么。如果我们这次不能解决你的问题,那么当我们离开,你的暴食症还是没有治好,也许等过几天,你就胖十斤了。”朝来扫了一眼闻人谕,而后表情凝重地描述了一下琳达的病情,着重提到薯片蛋糕之类高热量的东西。
“……不要!”琳达也露出了这次梦境之中,她最为惊恐的表情,慌乱地摇着头,“那,那我告诉你们好了,反正这个时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对吧?”
“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中午十二点十五分的高速路已经没了往日车水马龙的热闹,一辆七座商务车上,后排座的两人睡得昏天黑地,前面一排并肩而坐的两个人倒是醒着,一个眉头紧皱,翻着手里的笔记,一个散着头发,瘫在座位上,用胳膊肘捅了捅,顺口问道。
“没什么,看资料。”观人定头也没抬,只是推了推眼镜。
“我说你,开车的时候你也看书,小学老师没教你吗对眼睛不好。”庄淑娴一边揉着头发一边第一万次地数落观人定。
观人定依旧“老观入定”,压根儿没搭理这话茬。
“说起来这次你说的天赋者,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还是直接放在来来那边,小朝来自己还没出山呢啊!”庄淑娴继续嘀咕,“都这个点儿了,按照小朝来的性格,肯定自己进去了,好歹也是个病人,不应该这么草率吧?”
“上次,你也让她自己进去。”观人定淡淡开口。
“上次你不是没说不行嘛!这回你都说了以后不许她一个人进副本啊!”庄淑娴反驳。
“她和那个天赋者一起。”观人定的意思是“并不是一个人”。
“可是那个天赋者也太快了……”庄淑娴再度表示担忧。
“她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还是自己面对的好。”观人定继续翻着手里的笔记,“而且,我们也没有时间了。”
庄淑娴听见前半句还想开口反驳,后半句入耳,却闭上了嘴,半晌,她才换了话题开口:“最近魇师都这么嚣张了吗,点名要咱们的命啊……可我总是有种直觉,这次的梦境没有这么简单。”
“那就按照原计划,我们到了院里,也进去看看。”观人定语气平静。
庄淑娴往椅背上一撞,泄气地看了看手机的地图:“还有八十公里,唉,要是车速和网速一样快就好了。”
瞬息抵达的网速,把偌大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村庄:人们可以透过屏幕和地球另一端的人聊天,即时分享彼此的生活,也可以收到来自别的国家的礼物,品尝不属于本地的美食,购买着千里迢迢运送来的商品,一切都像是你就生活在一个村落里,那样快捷方便。
地球村,只要有网络信号和一台设备,人们甚至可以足不出户,完全把生活工作都建立在这个网络里,包括,社交。
琳达虽然是个在现实里戒心很重,不太容易打交道的办公室女郎,但也使用着好几样社交软件,尤其是她喜欢美食,经常会在软件里按照标签搜索一些文章照片来看。
空中飞人先生,就是琳达偶然发现的一个博主。
这个人显然不是什么专门经营账号的人,而是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更新一些照片和美食,大概是他的工作形式就和他的ID一样,这人是个空中飞人,曾经在早餐的时候还在伦敦,晚上就已经出现在了马德里,或者纽约晨跑,而后在南太平洋的波涛声中入眠。
琳达喜欢看空中飞人先生的照片,因为大多数都是各地的美食以及空中飞人先生的一些主观评述。从空中飞人先生的那些评论来看,他应该是个乐观豁达,擅长发现小确幸的人——因为就算有些东西琳达觉得那简直就是黑暗料理,空中飞人先生也能找到其中某种妙趣——“这种不知名的街头小吃虽然口味这么奇特,但是说不定就是这样才有南亚特色,充满了香料和薄荷气息。”
琳达喜欢这种令人会心一笑的语气。
因为空中飞人先生的照片没有什么PS,看着也不那么漂亮,所以他的粉丝并不多,琳达算是持之以恒的一个,经常会留言,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这么聊起来了。又过了一阵子,相互也加了聊天账号,遇见的话,会聊一些美食生活相关。
所有的那些美食街和旅行,都是空中飞人先生讲给琳达听的。巴黎的马卡龙,长沙的臭豆腐,佛罗伦萨的小牛排,哈尔滨的锅包肉,走到哪里,空中飞人先生的美食转播就播到哪里,一播就是一两年。
对于琳达来说,空中飞人先生已经是一个老朋友了,甚至比琳达身边的那些人,更熟悉琳达,更了解琳达,可他们并没有见过面。
“所以你就没有想过,其实你们俩都有点意思?”庄俊逸瞪大眼睛,“他几次路过你家门口,都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
“他是男的,我是女的,见面不好吧。”琳达犹犹豫豫。
朝来打了一个呵欠,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们找个光明正大的地方,喝喝咖啡,有什么不好了!”
“难道他其实已婚,是骗我的?”琳达细思恐极。
“保持警惕很好,但是你还是冷静点,先别管这个了。”朝来听得心累,挤出一个官方笑容安慰琳达,“最近你和他联系了吗?”
“没有,他出差了,去四川,也有好几天没联络了,不过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忙起来什么的,会告诉我一声,暂时不联络。”琳达不自信地找补着。
“这样啊。”闻人谕若有所思地转向濯弦,“我们来个冒险点儿的法子,先把南海蝴蝶放了。如果我们不让南海蝴蝶寄生在琳达身上,说不定它会飞回它的出生地,或者干脆制造点紧张感让它害怕,回去找妈妈。”
“也行,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先弄清楚再说吧。”朝来对濯弦撇撇嘴,“毕竟我们之前也没有处理过两个拼接的二重奏里,出现的南海蝴蝶。”
“我开门了。”濯弦说着,打开了鸟笼,南海蝴蝶一获得自由,便向着琳达飞去。濯弦挥舞着点着火的炒勺,庄俊逸也扛起了银枪,驱赶着南海蝴蝶。那可怜的长翅膀的小小少年跌跌撞撞地躲着两件不好惹的兵刃,朝着丛林深处飞去。
“跟上去!”朝来努力打起精神。
跟不上。
这一片原生林,地形实在很复杂,职业的梦魇猎人们还比较适应,濯弦却显得慢吞吞,更不要说琳达这种缺乏运动的办公室女郎。
“这玩意飞的够快的!我先追上去!”庄俊逸眼见着南海蝴蝶就要脱离视线。
闻人谕一笑:“它回不去琳达那边,当然就要回去找最初的主人。朝来,你试试吧,别让俊逸去残害生灵了。”
“好咧!”朝来咬了咬嘴唇,努力摆脱那股奇怪的疲惫困倦,甩着银链水调歌头,哼着“套马地汉子你威武雄壮”,一记套马索缠住了南海蝴蝶的尾部。南海蝴蝶被这一拽,差点掉在地上。
“它看上去越来越虚弱了,是因为离开了琳达吗?”濯弦一边垒了几块小石头做路标,一边问,他记得刚开始这南海蝴蝶还差点把闻人谕摔下来,这会儿竟然朝来这样的姑娘都能把它拖住了。
“南海蝴蝶的附着,看上去像是寄生,但它的主人应该不是琳达,否则它靠琳达就可以吃饱,不需要饿得让琳达也变成暴食症。”朝来有一种不太美好的预感,“它这么弱,说明那份思念也越来越弱,它的主人,不能喂饱它。”
濯弦觉得有点迷惑:“如果用空中飞人先生来举例,他不能喂饱这个蝴蝶?他不思念琳达了?”
“我们从头解释。”闻人谕伸出双手,比划了两个“1”的手势,“这个时候琳达会睡着,是为了治疗,使用了药物;而空中飞人先生能放出来南海蝴蝶进入琳达的梦境,说明空中飞人先生应该也在做梦。”闻人谕摇了摇两根食指,然后弯了下去,代表做梦。“南海蝴蝶越来越弱,说明空中飞人先生的思念越来越弱,他做梦,又弱了下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闻人谕收回手,“这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位飞入突然邂逅真爱,把琳达抛在脑后;第二,他自己的身体弱了,精神弱了,他受了伤,生了病。”
“如果他离开四川又去了别的地方,会告诉你吗?”朝来问琳达。
琳达理所当然地点头:“会啊,他每次换地方都会第一个告诉我,为此我还做了一个地图,专门标注他去哪里做统计呢。”
“上一个是四川,没有新的地点告诉你,那就是他没有离开东八区,现实里现在是午饭时间。”朝来看着飞得摇摇欲坠的南海蝴蝶,“这会儿应该是上午,在睡懒觉?还是——”
一个念头刚一闪过,南海蝴蝶就坠机了。
朝来看着地上的南海蝴蝶,对闻人谕做了一个口型:昏迷。
闻人谕点点头,苦笑一下:“也许是的。”
濯弦走过去抱起那只可怜的奄奄一息的蝴蝶,环顾四周,觉得不对:“我们已经在这里绕了很久了。”濯弦指着小溪旁垒起来的石头,“这几个石头不是我刚才垒的?我们好像绕了一圈儿,又回来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加快步伐朝着丛林深处走去,可没多久,又看见了这些垒起来的小石头。
“啊!”庄俊逸一拍大腿,“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