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枪声响起。那个人形倒在地上,微微抽搐。人形身上的黏液怪物似乎发现了寄主将死,迅速从寄主身上褪去,南歌子朝着那怪物又打了两枪,怪物猛地收缩,逃向了与南歌子相反的方向。
实验员挽着发髻,眉目明艳,可惜面色苍白,腹部一个肿块在起伏着,她还没有死,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南歌子,可她也离死不远,因为很显然,她的肚子里还有东西挣扎着要出来,导致她作为母体,痛苦非常。
“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南歌子突然不忍,然后他再度举枪,射中了女实验员腹部的肿块。姑娘大眼睛里渐渐光熄彩灭。
朝来看着这同一双眼睛,想着她青石板路牵着小毛驴的飞扬肆意,不免有些唏嘘。
然而那鸟羽之音再度响起,场景变换,刹车的声音瞬间刺破耳鼓——
这根本就像是梦境之中行动定律——死去,新的梦境,死去,坠落,死去,醒来。就好像这个梦,这姑娘本来就是镜主,随着她的生死,梦境在不同的世界里切换,而身为过客的,反而是南歌子。
“我来干扰一下。”突然掏出阮琴,琴音一怒,翡翠川的光芒大盛,没入整个梦境,像是一群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撕开了幕布,露出新鲜的世界来。
“好像有用,我感觉到了!那种退休感不见了!”正说着,朝来猛地摔在了濯弦身上,撞歪了濯弦的胳膊,开车的濯弦猛地一歪,吉普车瞬间漂移。
庄俊逸一把方向盘立马打正,才没有让吉普车开到高速路下面的红土地上:“水桶腰你干得漂亮!我觉得这里的气氛和刚才那几个过家家的不一样了!”
“也许我们因此离开了师父的梦境,进入了这个姑娘的。”濯弦稍微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用没完没了,杀来杀去。
“前面那辆摩托车上的,是不是那个牵驴的?”庄俊逸看了一眼后视镜中坐在后排的南歌子。南歌子的手里调弄着枪支,点了点头:“看来这次,还是我追,她死。”
这是一场公路追逐。
与大片里那种酷炫狂拽的感觉不同,真的飙车炫技去追,开车的人和坐车的人都很痛苦,尤其是视野里骑着摩托车的美人还时不时回身放冷枪,为了躲开子弹和美人丢下来的一些绊马钉之类的东西,濯弦不得不经常变线,朝来抓住把手,拼命稳定自己的上半身,下半身却扭得腰快要断掉。
“我要吐了!”庄俊逸大声喊,“这感觉比那臭腊肉可真实多了!”
南歌子掀开天窗,以一个很奇特的姿势,将自己卡在天窗口,架起了枪。
“这一场我们试试,能不能让你和那个妹子说句话,毕竟现在又是一锅新汤了。”濯弦攥着方向盘,猛地打轮,冲进了那片红土地。
“对话也许可以获得很多讯息。”朝来看了看南歌子,“如果你能抵抗住剧情的强行狙杀的话,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因为三个剧情走过去,加上你之前的描述,结局是很固定的。”朝来解释了一下,“有我们在,打破常规,试着去接触一下,也许会有一些别的端倪。”
岚山红裙,小巷风衣,感染样本,还有这飙车公路。
前三个梦境地图,环境完全不同,中间没有任何剧情相连的地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那飞鸟群群的振翅之声。最后这个,被朝来强制干扰,也许会有点不同。
朝来觉得这个梦境有点棘手,这是个俄罗斯套娃一样的梦境,姑娘的死亡串起了所有的场景,这种层层叠叠,区区绕绕的梦境,通常真正的核心场景都是非常危险的。
“你没事吧。”濯弦问朝来。
“没事。感觉不太对。”朝来对濯弦说,“你也感觉到了吧。”
这个梦境的场景里有一种巨大的威压,好像就在荒芜的土地下,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下锅吧。”濯弦一转方向盘,吉普车跌跌撞撞地开到了公路旁广袤荒凉的红土地上,一脚油门下去,速度瞬间飙升,像是离线的箭一样飞驰而去,斜着追上了那辆摩托车,一个漂移,与那摩托车并排而行。
摩托车女郎看见自己已经被追上,也加足马力,甩开那条公路,颠簸着到了红土地上,不断以奇异的S型在红土地上制造着烟尘。那些烟尘扰乱了濯弦的视线,车速骤然下降,逼迫朝来打开雨刷,靠着雨刷喷水清理出一块儿视野来。
“这样不行,完全看不清,一旦撞到附近的岩石,我们就要集体出炉了。”濯弦紧张地握着方向盘。
砰!
南歌子的枪响了。
枪声一如烟尘,也干扰了摩托车的行动,甚至在几枪之后,烟尘里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一道浓烈沙尘在地上划出一道弧形,女车手从烟尘之中一跃而出,落在地上,做了一个漂亮的受身动作——未果。
朝来看了一眼那女车手,顺手从车后座拿出枪来,一个前手翻瞬间贴近那女车手。
南歌子想要抓紧时间过去,一抬头看见朝来已经下车,手里的枪稳稳地对着女车手,而濯弦也停好车绕到了那女车手背后,用枪缓缓地抵住了女枪手的背。
女车手猛地旋身向后一个回旋踢。
濯弦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还是反应极快地顺势侧跳,手里的枪一转,又对准了女枪手的头。
砰!
朝来的枪响,子弹打在地上,距离女车手的靴子,也只有一厘米。
“练过的。”朝来略有得意地一笑,“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问吧。”
南歌子站在那女车手面前,弯下腰去:“你叫什么名字。”
女车手露出不加掩饰的震惊,脱口而出:“我叫应楚。”
“应家?”朝来想起来暴力好护工应霆师兄。
“应楚。不认识这个名字。”南歌子想了想,又再度问,“你知道我要追杀你?”
“我……”一瞬间应楚露出迷茫来,好像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玩命奔逃了。
看来还是设定问题。朝来对南歌子点点头。
排除这种设定,女车手还和红裙姑娘一样,带着几分活泼明亮的天真气息,令人实在没有办法讨厌,想要下手,更是难以为继。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南歌子问。
女车手摇摇头。
“你还记得什么别的事情吗?”南歌子每句话,都言简意赅。
女车手一脸茫然不似作伪:“我……好像快死了……好像非死不可……我好像很想死!”
听到这个意外的答案,在场几个人都面面相觑:因为很想死,所以每次都要被南歌子杀?
就在这时,机车的轰鸣声响起,一队摩托车手从高速公路上飞驰而来,端着枪,枪火闪烁,朝着南歌子的方向射了过来。
南歌子也举起了枪,看来又要被剧情强迫下手。
而这一次庄俊逸麻利地抓起那个女车手,手脚并用地将她塞进了吉普车里。
“快开车!”庄俊逸对濯弦吼道。
几个人也跳上吉普车,车速再度飚起,南歌子端着枪,略加瞄准,便射中了那一队摩托车,一辆车翻到,带翻了后面的几辆,暂时延缓了这些摩托车的速度。
“好像摆脱控制了。”南歌子收起枪来。
“还好,能摆脱就说明只是剧情,不是有什么梦魇入侵了你的脑子。”庄俊逸吐出一口血水,擦了擦咬破的嘴唇。
大概是濯弦的车开得太猛,双方刚才枪声太激烈,那女车手露出满脸的惊慌,好像吓得够呛,连声喊着:“够了!不要再折磨我了啊!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朝来有点好奇。
女车手心口起伏,好像要吐出来:“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我不记得前面了……我后来听见那个人说,说,说我这样的人也许是一扇侧门。”
“嗯?”朝来有点懵,她看向了南歌子,“你明白吗?”
“有一点。”南歌子很诚恳地说,“也许和我调查的案子有点联系。”
“她只要死了,就会切换环境。”濯弦沉思,“她的死亡是关键。”
“我们来试试一起坠落吧,如果我们带着她一起去死,我们全都死了,师父也死了,是不是能有点什么不同。”朝来呲牙笑,她抬脚将庄俊逸踹了出去,“如果她没死,只有我们醒了,你老人家就负责接下来的剧情。”
“你——”庄俊逸还没来得及骂出口,就滚落在了红土地上。
“人为制造悬崖吗?”南歌子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朝来,又问濯弦,“你的水平如何了?”
濯弦笑了笑:“比不上她,没法做这么大,还是停留在小吃铺的阶段。”
南歌子笑得很温和,像是个谆谆善诱的长者:“那毕竟也是你擅长熟悉的东西。”
朝来手指拨弄,乐声淙淙如水,吉普车前方的干涸的红土地,突然出现一道裂缝,哗啦啦的水声表明,那是一道瀑布。
濯弦眼尖:“这不是仙人道瀑布吗?”
朝来点头:“对啊,我们之前去玩过的那个,应大胆儿老家那个。呃!她不会真的是应霆师兄家里的亲戚吧……”
濯弦点头,再加足了马力,朝着那瀑布冲了过去。
南歌子附身,看着女车手:“应楚是吗,你乖乖坐好,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否则,我就只好再杀死你了。”
“可是——可是我们就要一起死了啊!”应楚满脸恐慌,放声大叫。
“看来你并不是真心想死,只是——”南歌子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就在吉普车冲出那道裂缝的时候,地面突然出现了奇怪的现象。
好像是瞬间有一场大雨洗涤掉了地上的尘土一般,有什么东西逐渐暴露出来,看上去像是什么建筑的顶部,有一部分金属和混凝土露出来。接着红土地上的泥渐渐剥落,一栋建筑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那是一栋旧厂房一样的废弃建筑,红土成淤泥,从灰白色的墙上流落,像是濒死的病人眼中流出的血。
南歌子一看见这栋建筑,眼神就变了:“竟然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