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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死亡之旅

“嘚嘚……”

一阵骏马急驰的声音轰然响起,迅如疾雷般由远及近,直奔淮水下游重镇淮阴而来,马蹄扬起漫天的尘埃,若一阵狂飙穿过这茫茫原野,当先一人,正是泗水郡令慕容仙。

慕容仙一脸严肃,目光死死地盯住百丈之外快速移动的一个小黑点,丝毫不放,眼看着目标就要闪入一片密林中,他的心中好生焦躁,等到慕容仙赶至密林边上,敌人早已窜入林中。

“萧何、曹参、谷车,你们各领一路人马,对这密林形成合围之势,本官就不信,这悍匪还能逃出我慕容仙的手掌心!”慕容仙毫不犹豫地发出命令,一扬手间,数百人纷纷下马,兵分四路,将这片密林迅速围了起来。

搜索开始,萧何、曹参、谷车各领一标人马入林。

谷车邀功心切,当先闯入林中。

这片密林面积之大,大大超过了谷车的想象,这让他心中多了一些阴影。

这是因为他知道对手并不是一个弱者,而且他把警觉提升到了一个极限。

谷车的每根神经绷直变紧,提刀的手情不自禁地颤动了一下。

便在这时,一道迅如闪电的寒芒掠入虚空,白光闪过,几名军卒的头颅已经旋飞空中。

还没等到谷车弄清到底发生了何事,那人已经起脚,将下坠的几颗头颅一点一踢,仿若暗器般射向谷车,隐带风雷之声,谷车以最快的速度横移。就在他一动的时候,蓦觉眼前一花,一条身影突然掠到了他的眼前。

“呼……”他心中大骇,出于本能,斜退了一步,然后劈出了竭尽全力的一刀,直到这时,他才看清眼前的敌人不过二十来岁,眉目有神,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无比霸烈的杀气,浑如一尊煞神。

此人根本就没有理会谷车劈来的一刀,而是脚下错步,身形一扭,避开凛凛的刀锋,然后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凄美而灿烂的剑弧……

剑未至,但它所飞泻出来的杀气已经渗入谷车的肌肤,冰寒刺骨。

谷车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霸烈的一剑,他到这时才明白慕容仙大张旗鼓地率领众多高手前来追击的真正原因。

谷车手中的长刀蓦起一道暗云,迎向了那弧迹的最前端。

“叮……”刀剑轻触,发出一声金铁交鸣之响,谷车忽然感到对方剑上生出一股牵引力,将自己的刀锋一带,劈向了旁边的大树。

“噗……”刀入树身,谷车一惊之下,正要拔刀,却见对方的长剑顺着自己的刀身滑下,向自己的手掌平削过来。

“呀……”谷车只觉手上一阵抽心般的痛感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蹬蹬连退数步,撞上了一棵大树。

看着对方剑上的寒芒毫无停顿地直逼而来,除了等死,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嗖……嗖……”突然空中数支劲箭如疾雨骤至,奔向那位年轻人的背部。

年轻人不想与谷车同归于尽,就唯有放弃击杀谷车的机会,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斜蹿,绕到谷车背靠的大树之后。

“谷将军,快闪!”一个声音随着箭声而至,然后一位身穿绵甲的中年将领飞奔而至,正是萧何。

萧何是慕容仙最器重的一号人物,不仅剑术极佳,而且极有谋略,灵活机变,为人大方,广交朋友,在泗水郡内无人不知其名。

年轻人听得萧何的声音,怔了一怔,低呼一声:“罢了。”纵身一跃,隐没入这林间密生的野草之中。

萧何耳目极度灵敏,年轻人发出的声音并没有逃过他的耳目,但等他赶至近前,年轻人已是踪迹全无。

“奇怪,这声音怎么这般熟悉?”萧何心里咯噔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刘邦!难道是他?他身为大秦亭长何以会从陈地而返?”萧何不由担心起来。

他有心想帮刘邦,却又苦于慕容仙亲自督阵,但兄弟一场,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萧将军,多谢你出手相救。”谷车一脸惨白,忍着剧痛道。

萧何笑了笑,没有说话,忽然想到什么,嘬嘴打了一个响亮清脆的呼哨。

呼哨声中隐带内力,可以传出很远,正是慕容仙事先设定的联络暗号。

片刻功夫,慕容仙已经率领军士围了过来。

“人呢?”慕容仙看了一眼要死不活的谷车,瞪眼向萧何问道。

“属下赶来之时,敌人已经逃走了。”萧何不慌不忙地答道。

慕容仙阴沉着脸,几乎要发作,怒道:“他往何处去了?”他一向器重萧何,换作旁人,早已是一通叱责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萧何张望了一下,然后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萧何之所以敢这么做,是他知道谷车为了躲避刚才那致命的一击,视线受阻根本不知刘邦向何方向逃窜。

慕容仙再不迟疑,当下兵分两路,由萧何、曹参直追下去,而他自己另领一标人马,绕道前行。

刘邦就快要走出这片密林时,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跳动了一下。

林外一片静谧,他却从空气中闻到了一丝危机。

他虽然拿定主意,却不愿意作无谓的牺牲,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检查着自己内息运行的状况,发现自己的情况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坏,这给了他强大的自信。

便在此时他看到了一个人——慕容仙!慕容仙是赵高赏识之人,其武功智计皆非常人能及。

刘邦见到慕容仙,想也没想身形暴退!慕容仙似早就料到了刘邦会退,大喝一声,整个身体如箭矢般向前,同时手臂一振,剑芒暴出,拖起一道玄奥无比的幻虹乍现空中。

一进一退,进者比退者要快,当刘邦刚好退到林边的刹那,慕容仙的剑芒已直向他的面门袭至。

“叮……”刘邦唯有挥剑格挡,剑锋相交,发出一声脆响,同时身形向林木间跌飞而去。

慕容仙心中暗道:“不妙!”只觉自己的长剑似无着力之处,劲力向前一送,反而加速了刘邦跌飞的速度。

等到慕容仙后脚跟入林中时,刘邦的人影似乎突然消失在空气中,竟然不见了。

近段时间以来,慕容仙一连接到几个线报,说是沛县境内,有人在频繁活动,上蹿下跳,联络江淮七帮,似有谋反之心。慕容仙一向对江淮七帮有所顾忌,倘若事情属实,定会令朝廷极为头痛,以眼前年轻人的武功,不能不使他联想到江淮七帮。

江淮七帮由来已久,立足江湖已有百年,据说这七帮子弟大多乃是战国时候一些小国的贵族遗民,因为不为人道的一些历史原因,流落江淮一带,渐渐开宗立派,在沛县一地渐成规模,这些子弟虽非江湖中人,但混迹于市井街巷三教九流各行各业之中,故又称九流七帮。

当日赵高指定慕容仙接任泗水郡令一职时,曾经说道:“江淮七帮虽然都不是江湖上有名的帮会,帮中的弟子也没有可以在江湖上叫得响的名流,但七帮所拥有的人力财力,以及他们的影响力,历来是朝廷心中的一大隐患。对于这一点,但凡有识之士,都有此共识,所以你上任之后,必须以安抚为主,尽心结交,归我所用。如果是被其他四阀或是义军利用,那么无异于是虎添双翼,让人追悔莫及了。”

慕容仙惊奇道:“既然它始终是个隐患,又只是几个民间组织,朝廷安抚不成,何不派兵剿灭?这样也可绝了一些有心人的念头。”

赵高道:“若能剿灭,朝廷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只因这七帮大多历史久远,根深蒂固,帮众遍布民间三教九流,难以一次肃清,是以朝廷才没有动手。何况此时正值战乱,我入世阁正需要这些亡国之人的襄助,所以才会派你前往,你可千万不要办砸了这件差事。”

慕容仙唯唯诺诺,走马上任后,牢记赵高的嘱咐,倒也拉拢了七帮中的一两个门派,尽心扶植,眼看有些起色,恰逢陈胜、吴广起义,数月之内攻城掠县,所向披靡,声势一时无二,而且在陈地建国,一时间让慕容仙紧张起来,因此他绝不会轻易放过眼前的敌人。

慕容仙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势环境,提剑向密林一处逼去。

“哧……”慕容仙前方的一片草丛突然拔地而起,齐向他射来,一股如狂风迅猛的剑风夹在万草间逼向慕容仙的各大死穴。

刘邦这不遗余力的一剑,无论是出手的时机,还是选择的角度,都已近趋完美。

慕容仙吃了一惊,身形暴退,他唯有退,才可以消缓对方的剑势,为自己赢得时间。

“轰……”只见虚空中犹如鲜花绽放般顿生万千剑影,重重地点在了对方剑势的最锋端。火花绽放间,两股强大的气流碰撞一点,然后如一团火药般炸裂。

“呀……”刘邦狂吐一口鲜血,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跌入草丛。

慕容仙却只是微晃了一下身形,然后横剑于胸,目光锁定被气劲扬起的尘土,不敢冒进。

他已经领教了对手的奸诈,他决定等待下去,等待烟尘的散灭。

烟尘散尽,慕容仙入目所见,并没有想象中对手横卧地上的场景,除了地上赫然开了一个大洞之外,对手竟然又不见了,慕容仙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

林外忽然传出一阵吆喝声,接着发出了弦动之音,慕容仙心中一惊,身形掠起,同时为了证实心中所想,大声喝道:“给我留下活口!”

他留下活口的原因,一是因为此人的重要,虽然他还不知道对手真实的身份,却相信对方的嘴里一定有自己需要的东西;二是刘邦那一剑所挟的内力,让他想起一个可怕的人物。如果真如他心中所想的话,那事情将更为棘手了!

刘邦此时已窜出了林外,向河滩飞速奔去。

本来他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容易地奔过林地与河滩之间的这段平地,但是慕容仙的这一吼实在来得及时,使得林外上百名军士拉起满弦,箭在弦上,却没有人敢斗胆乱放。

等到慕容仙赶到林外时,刘邦的身形已在二十丈开外。

“拦截他,不要让他跑了!”慕容仙一声令下,军卒们这才醒悟过来,策马直追。

眼见刘邦相距河水不过数丈之远,慕容仙再不犹豫,突然止步,伸手取出了自己心爱的无羽弓。慕容仙所用之物,乃是祖传神兵!慕容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弓至满弦,而三枚烈炎弹已紧紧扣在他的手上。

“轰轰……”两声巨响,同时响起,另一弹却直追其后射入水中。

刘邦只感到背后有一股大力撞至,热力惊人,他一个踉跄,在烈炎弹在水中炸响的一瞬间,他迎着炸裂开来的惊涛骇浪纵入水中。

一入水中,他顿时感到河水灼热,同时似有无数股巨力将之撕扯,让他的头脑浑噩,犹如梦游。

随着身体的下沉,刘邦心中后悔不已,为了博取陈胜王的信任,使复国大业加速完成,他前往陈地之前将自身功力封了五成,否则像慕容仙这样的角色怎能将他逼得如此狼狈?

意识的慢慢消失让刘邦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忙将体内的内息遍布全身,但水流的冲击仍很快将他震昏过去……

当慕容仙赶到河岸时,惊涛已息,波浪渐止,大河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刘邦的尸体始终不见浮起……

慕容仙又气又急,回头大喝道:“马上派人在沿河上下五十里展开搜寻,本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呸,呸,呸……”在下游三十里外的一个河滩上,走来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走在前面的那少年只有十七八岁,一脸顽皮,皱着眉头,不住地吐着口水,而后面的那位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耷拉着头,垂头丧气地跟在前面那位少年的身后。

走到河滩上,两人急急地脱光衣服,纵身入水。这两人的水性极好,一时嬉玩起来,犹如两条白鱼在水面上翻飞,好不容易游得累了,这才爬上岸来,躺在河滩上晒太阳。

这两人都是淮阴城中的无赖,那个年小点的少年,姓纪,大名空手,别看他年纪不大,却人小鬼大,混迹市井鲜有吃亏的记录,这在无赖这一行中也算得上是一大奇迹。而那个年长些的少年,姓韩名信,一身蛮力,酷爱习武,曾经自创三招拳法,也算得上无赖中的一大豪杰。两人自小混在一起,情同兄弟,骗吃骗喝,偶尔巧施妙手,总是搭档在一起。

昨夜韩信跑来,说是见得东门鞠家的长子鞠弓进了杏春院,纪空手平日里就对鞠家欺行霸市的作风反感,一听鞠弓进了杏春院,就计上心来,准备干他一票。

他们两人素知鞠弓与杏春院的头牌小桃红交情不错,是以到了杏春院,二话不说,先悄悄地藏到了小桃红的大床底下……直到天明,才取到了鞠弓挂在床边的钱袋。

等到他们溜出城来,打开钱袋一看,才发现这袋中只有几两银子,害得纪空手连叫晦气,一夜的代价还不如自己在街上转几圈的多,便拖了韩信来这大河之中洗洗霉运。

“不过此次虽然没有发财,却让我们长了不少的见识,想起小桃红那猫叫的声音,我至今心还痒痒的。”韩信脸上兴奋起来,咕噜一声猛吞了一记口水。

“不会吧?韩爷,你长这么大了,难道还是童身?”纪空手诧异地瞄他一眼,惊叫而起。

韩信急急掩住他的嘴道:“你叫这么大声干吗?生怕人听不到吗?我这童身是童叟无欺,难道你不是吗?”

纪空手没有说话,只是神秘一笑,好像自己已是情场老手,色中干将。其实他的心里嘀咕道:“你是童叟无欺,本少也是如假包换,咱哥俩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他这一笑,倒让韩信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没话找话道:“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噢,纪少!”

纪空手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两只眼睛突然直瞪瞪地望着大河上游的方向。

“你中邪了?”韩信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晃,却被纪空手一掌拍开。

“快看,上游好像漂下来一件东西。”纪空手突然跳了起来。

韩信顺着方向瞧去,果然看到大河上游正有一个小黑点漂流而来。

“莫非是财运到了?”韩信不由兴奋起来。

纪空手看了半天,摇了摇头道:“好像是一具尸体。”

两人垂头丧气地坐下来,纪空手叹了一声,道:“我们俩昨晚沾了不少晦气,发财是没指望了,只盼这一洗,别让霉运沾身才是。”

两人又谈了一些市井逸事,东家长西家短地瞎扯一番,看看天色不早,便站了起来,想跑到河里洗掉身上的泥沙。

“快看!”韩信突然指着前方的河滩叫了起来。

纪空手抬眼一看,叫声“怪了”,原来那具尸体竟然被冲到了河滩上。

这两人都是胆大包天之人,又是光天化日之下,心中倒也丝毫不惧,两人相视一眼,同声道:“过去看看。”

到了近前,才发觉这具尸体入水的时间不过几个时辰,肤色还未完全漂白,身上衣衫碎成丝缕,浑身上下不下三四十处灼伤,看上去异常恐怖,简直不成人形。

但奇怪的是,这尸体的肚腹平坦,并没有呛水过后的肿胀。纪空手沉吟片刻道:“这乃是杀人之后抛尸,唯有如此,才会不显胀腹现象。”

韩信点了点头,忽然看到这尸体的手上紧握着一柄长剑,虽然毫不起眼,但剑锋处亮在阳光之下,泛出一缕青色的光芒。

“哈,这下好了,我一直愁着没钱置办上好名刃,这一下送到手上来了。纪少,你说我还能故作清高,义正言辞地说‘不要’吗?”他老大不客气地掰开这尸体的大手,抢过剑来,捧在手上仔细端详,口中不住地赞道:“好剑,好剑,只怕连淮阴城里也找不出第二把了。”

纪空手摇了摇头,道:“这剑只怕你还真不能要。”

韩信一脸疑惑,道:“纪少你别骗我了,这次就算你说到天上,我也不听,总而言之,这剑我是要定了。”

纪空手飞起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道:“你可真是个猪脑,看清楚,这可是一件人命案,就算官府不查,他的家人亲眷找来,你也怕难脱关系。”他“呸”了一声,又道,“都是你害的,搞得现在霉运已经附身了,我呸!”

他一口浓痰吐到那尸体的身上,却见那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吓得他大叫一声,转身欲跑。

韩信舍不得丢下手中的剑,赶忙拉住他道:“纪少,你眼花了不是,这又不是诈尸!”他话还没说完,却见一只大手从地上伸来,抓住了他的脚。

“呀……”这一下可把韩信吓得三魂去了两魂,扑通一声软瘫在地。

“这……位……小……哥……救……我……”那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只是目无神光,满脸疲累,近乎挣扎地从口中迸出话来。

他的声音一出,顿时让纪空手与韩信将离位的魂魄收归回位,虽然脸上一片煞白,却已没有了先前的恐惧。

两人眼珠一转,对视一眼,这才由韩信俯过身去,对那人说道:“救你不难,只是酬劳多少,还请说明,否则我们又不傻,何必惹麻烦上身?”

那人神智一醒,顿时感到浑身上下如针刺般剧痛,豆大的汗水渗了一脸,道:“只……要……肯……救……由……你……开……价……”

韩信狐疑地打量了他这一身行头,神色不屑地骂道:“由我开价?你好大的口气,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呀?”

那人痛得龇牙咧嘴,犹豫了一下,方道:“在下……沛……县……刘邦……”说着人又痛晕了过去。

刘邦此言一出,顿时把纪空手与韩信吓了一跳,虽然刘邦只是沛县境内一个小小的亭长,但在江湖上的名气却大。尽管纪空手与韩信并非真正的江湖中人,却多少沾了点边,倒是听过他们的老大文虎提过这个名字,慕名已久,可惜未曾谋面,想不到却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纪少,这人怕是吹牛吧?他莫非故意找了个人的名头,来诓我们出手救他?”韩信将信将疑,抬头望向纪空手。

纪空手沉吟半晌,道:“只怕不像,你看,他虽然穿得破烂,但衣衫都是上好的料子,而且他的剑也绝非凡品,应该是大有来头。”

韩信听了,不由满心欢喜,道:“如果他真是刘邦,我们可时来运转了,你没听文老大说吗,此人家财万贯,有的是钱,而且与江淮七帮中人都有来往,若是他肯把我们收入门下,我们又何必把无赖这个职业做到老死下场?”

“谁说不是呢?”纪空手有感而发:“这无赖做到我们这份儿上的,也该知足了,可是我们就算风光过一回,倒有九回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真是没劲!”

“那我们还犹豫什么,赶快救呀,若是他老人家一命呜呼,我们岂不是在这里做了半天白日梦?”韩信关切地看着那人,见他一动不动,浑似没了气一般,不由着起急来。

纪空手摇了摇头:“救当然要救,可是我们还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你想想啊,这刘邦名头这么大,听说身手也好生了得,连他都遭人摆布成这个熊样,可见他的仇家来头不小,若是一着不慎,只怕不仅救不了他,还得再搭上你我这两条小命替他风光陪葬!”

韩信吓得哆嗦了一下,脸露怯色:“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生下来长到这么大,还没有碰过女人呢,若是就这么陪葬了,岂不冤枉?”他陪着笑脸道,“要不,我们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溜回城去继续干我们那蛮有前途的职业。”

纪空手狠狠地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栗暴,骂道:“亏你这般没出息!放着大好的机会来了,此时不搏,更待何时?”他似乎拿定了主意,伸手摸那人的腕脉,感到脉息虽乱,毕竟存在,心头顿时轻松了不少。

韩信闻言,只觉热血沸腾,狠狠地道:“对呀!豁出去了,我就不信我们一定会输掉这场生死局!”

两人猛地伸手击掌,以示决心,正想着要如何安置这人时,忽听得沿大河两岸同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纪空手脸色一变,惊道:“只怕是麻烦来了。”当下环顾左右,只觉河滩上一片矮小茅草,根本就无法藏身,脚踩泥沙,忽然灵机一动,“韩爷,看来我们只有把他藏到这泥沙里面了。”

当下两人手脚并用,忙碌一阵,刚刚将人掩藏好,一标铁骑已悍然而至。

当先一人,正是萧何!

萧何策马而来,却看到了两个少年赤条条地躺在沙地上,神态悠闲,似乎正在欣赏天边的一抹红霞,不由心中一动,拱手问道:“两位小哥,借问一下,你们可看到这河中漂下来一具浮尸?”他有求于人,虽然是将军身份,也显得极尽礼数。

“见是见着了,只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此刻只怕已在十里之外了吧?”答话的人是纪空手,脸上镇定自若,丝毫不露破绽,倒是韩信斜在纪空手的身后,身体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萧何一听,心里好生激动:“照这般说来,刘邦一定还活着,我得赶在慕容仙之前寻到他,再行设法营救。”

但是萧何一向为人谨慎,遇事不乱,寻思道:“此时正逢初夏时节,正是下水嬉戏的好季节,若是正巧这河中淹死了人,那浮尸不是刘邦,我岂不是误了他的性命?”

他拍马近前几步,道:“两位小哥,再问一下,你们可曾看清那浮尸的模样?”

纪空手冷笑一声:“这位军爷却也怪了,我们俩在这里想晒干刚才游水打湿的裤子,见到浮尸已觉晦气十足,谁还有心思去看个仔细?”

萧何并不着恼,叫声“得罪!”便要扬鞭前行。

但他转头之际,忽然见得后面那位少年轻吐了一口气,脸上似乎多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他的心中顿时起了疑心。

他勒马缓行,绕着圈子,仔细打量这两位少年。他的目力端的惊人,只片刻工夫,已经看出了一丝破绽。

这破绽就在他们所站的沙地上,在韩信的脚边,竟然露出了一小缕真丝织就的红缨。

萧何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刘邦所佩宝剑的剑缨,心中不免一阵狂喜:“这样也好,若是刘邦能得他们相救,倒省了我不少麻烦。”

他一路走来,其实都在寻思着找到刘邦之后,怎样才能不让慕容仙起疑,又可放走刘邦的两全之策,绞尽脑汁之后,终究无果,心里委实苦恼得紧,这会儿见到此等情形,方知天大的难题就此迎刃而解,心中真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他寻思道:“不过将刘邦的性命交到这两个少年手中,终究难以放心,我得先装模作样追查下去,然后再找个机会一个人悄悄回来,方可保证他性命无虞。”

他拿定主意,望着纪、韩二人微微一笑,再不回头,扬鞭而去。

就在萧何勒马而止时,纪空手心里一惊,几乎与萧何同时看到了那一缕剑缨。

他的心陡然一沉,心道:“这一次可真是死定了,想不到我纪空手第一次拿命相搏,就输了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纪少,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韩信回过头来,望望身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的背上已有冷汗渗出。

“我也觉得奇怪,总感到有人在背后跟踪我们一样。”纪空手压低声音道。

两人躲入林中,侧耳倾听,过了半晌工夫也没有听到除了风声之外的任何声音,两人都松了一口大气,相视而笑。

“这就叫作贼心虚。”纪空手自嘲地笑道。

“我们是贼吗?我怎么觉得我们就像是两个救人于危难之际的大侠,难道不是吗?”两人哈哈大笑起来,一前一后向密林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纪空手与韩信完全靠着记忆找到了一棵千年古树。古树树围两人合抱犹难抱住,树中有洞,刘邦正是被他们藏匿于此。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刘邦从树洞里抬出,平放在厚草地上,摸了摸刘邦的鼻息,觉得渐趋平稳,不由放下心来。

“这刘邦若再敷上回春堂的灵丹妙药,只怕要不了几天,就可以痊愈了。”纪空手取出那一包药膏,谨遵叮嘱,内用的内用,外敷的外敷,忙了好一阵子,才算完事。

“那是。你也不想想,我只对刘夫子说了病人的特征,他就这点药要了我十两银子,而且还只管三天,奶奶的,比到杏春院嫖妓还贵,害得我又干了几回偷鸡摸狗之事。如果没有奇效,看我不把他回春堂的招牌给砸了。”纪空手得意地一笑。

韩信坐下来歇了一口气,道:“别的都不是问题,而是这淮阴城只怕我们难回了!”

“这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我堂堂纪少自一生下来,就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麻烦。”纪空手听出韩信话里的担心,拍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地道。

“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就在这时,韩信的脸色陡然一变,努了努嘴,眼睛望向了纪空手的身后。

纪空手根本不知道在他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以他的敏感以及对韩信的了解,他知道韩信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丝丝冷汗,蓦然回头,只见在他身后的草地上,斑驳陆离的树影显得阴森惨然,枝丫横斜间,有一个朦胧的人影站在那里,犹如一个不散的阴魂。

空气变得沉闷至极,无论是纪空手,还是韩信,都感到有一股莫大的恐惧漫卷全身。此时此刻,阴魂鬼怪已不是最可怕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最不想遇见的是人。

“你是谁?”纪空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恐惧压制下去,然后问道。

一阵微风吹过,那条人影顿时在飘摇中不见。然后便听到一阵风声从林间疾速而出,一个三十来岁的健汉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们就是纪空手与韩信?”那人微微一笑,似乎并无恶意,但纪空手一看他的身形如此快速的移动,就算明知他是敌人,也只有任其宰割。

“没错!你能知道我们的名字,就说明你也是道上的朋友。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还未请教阁下的大名?”纪空手双手抱拳,装成老江湖的模样,显得不伦不类。

其实他无心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他只想拖延时间,寻找对策。但是一时之间面对这样的高手,无论是打还是逃都非良策,倒让纪空手顿有无计可施的窘迫。

那人笑了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刘邦的朋友,而非敌人,这是不是已经足够?”

韩信摇了摇头:“空口无凭,谁敢相信你说的就一定是真话?”

那人不动声色,伸手在空中一抄,便见他的食指与拇指之间凭空多出了一把七寸飞刀,在斑驳的光影之下,散发着凛凛寒意。

刀现虚空,透发而出的杀气使得林间的气压陡增,纪空手只感到来者就像是一堵临渊傲立的孤崖,气势之强之烈,让人有一种无法企及之感。

他还知道,只要来人出手,他和韩信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死路!

“这刀也许可以证明。”那人冷冷笑道,笑声中自有一股傲意。

“嗖……”刀已出手,宛如一道闪电破空而出。没有人可以形容这一刀的霸烈,但每一个人都感到了这一刀飞泻于空中的杀气。

纪空手与韩信同时感到呼吸不畅,仿佛有窒息之感,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噗……”飞刀射中了纪、韩二人身后的大树,刀锋没入,刀柄震颤,发出嗡嗡之声。

纪空手与韩信转过头来,顿时被眼前的情景震得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这是人力所为,疑惑的目光重新盯在了那人的脸上。

“你们既然是刘邦的朋友,就无须害怕,我使出这一刀来,只想证明我就是樊哙,因为樊哙的招牌绝技就是飞刀!”那人将纪、韩二人的讶异尽收眼底,笑了笑,然后非常真诚地道。

“樊哙?”纪空手与韩信同时惊叫了起来,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在他们眼中,樊哙的声名要远远大于刘邦,他们也是在了解樊哙之后才知道刘邦的。这并不表示樊哙的武功就一定比刘邦强,名气就一定比刘邦大,而是纪、韩二人在淮阴城拜的老大文虎,恰恰是樊哙的乌雀门在淮阴设下的一个坛主而已。他们经常听文老大吹嘘,自然而然地便对樊哙之名早有仰慕。

“属下叩见门主!”纪空手一拉韩信,两人跪下,连连磕头。

樊哙怔了一怔,豁然明白:“原来你们是跟着文虎的门人。”他伸手扶起纪、韩二人,然后走到刘邦身边,俯身查看。

半晌过后,他站起身来道:“你们跟着文虎有几年了?现在做的是什么职事?”

纪空手道:“我们其实也不是文老大手下的人,只是借他这块招牌,在淮阴城里瞎混。”

“哦?”樊哙看了他一眼,“那你们怎么又救了刘邦呢?”

纪空手赶紧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边说边注意着樊哙的脸色。樊哙却喜怒不形于色,只是专心地听着,听完之后,方才重新打量起纪、韩二人来。

“你们可知道,你们这一念之慈,不仅救了刘邦,也是我乌雀门上千子弟的大恩人呀!”樊哙突然跪下,在地上叩了一个响头。

纪空手慌了手脚,便要来扶,谁知入手处仿若大山般沉重,樊哙的身体纹丝不动。

“哎呀,这可使不得。”纪空手与韩信大惊之下,急得直跺脚,好不容易扶起樊哙来,纪空手心中惊奇:“我不是救了刘邦么?怎么樊哙倒给我叩起头来,难道说刘邦与乌雀门也有渊源?”

樊哙道:“其实你们说的那位军爷,乃是郡令慕容仙手下的一名将军,名叫萧何。若不是他来通风报讯,我又怎会知晓你们救了刘邦呢?”

纪空手与韩信不由大喜,笑嘻嘻地道:“如果樊爷真是赏识我们,不如从今天起,我们就跟着你闯荡江湖?”

樊哙微微一笑,道:“你们为了刘邦,甘冒大险,我本应重谢!但是刘邦此刻昏迷不醒,伤势还不稳定,我必须尽快将他送回沛县,以确保他能完全康复。所以这一次我还不能带你们走,只能暂时让你们受些委屈,一月之内,我必定再来相迎二位。”

他此话一出,纪、韩二人相视一眼,脸上好生失望,樊哙看在眼里,从树上拔出飞刀,递给纪空手:“你们也用不着沮丧,虽然这一次不能与我同回沛县,但我樊哙说话,从来就是一诺千金,你们只需凭着这把飞刀去见文虎,他见刀如见人,自然会好生款待你们,奉作上宾!”

纪空手接过飞刀,但见这刀虽只七寸,却入手甚沉,绝非是普通铸铁打造。刀身薄如蝉翼,刀锋犀利无比,做工精致,线条流畅,一看便知是出自高人之手。心中顿时好生喜爱,拿在手上久久不肯放下。

樊哙抬头望天,知道时间不早了,叮嘱几句之后,将刘邦负在身上,一纵而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韩信望着樊哙消失的背影,心存疑惑:“你真的相信樊哙还会再来吗?”

纪空手道:“凭我的直觉,樊哙的确是一个值得我们信赖的人,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韩信不由得问。

纪空手微怔,想了一想,道:“我得去见姓丁的那老妖怪,你先去文老大那里等我吧!”

韩信不由得一脸同情地望了望纪空手,幸灾乐祸地道:“看来老夫子还真是你的克星!”

纪空手记挂着与丁老夫子的约定,为了自己的屁股不遭罪,与韩信分手后,一个人直奔财神庙。

财神庙里空无一人,这显然是在纪空手的意料之中。他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等到夜色渐深时,才听到了门外传来“笃、笃、笃”的三记敲门声。

这是他与丁老夫子约定的暗号,他的回应就是轻咳一声,然后便见到丁老夫子慢悠悠地踱步进来。

“你好,老夫子,不知今天你又想出什么花样来折磨我呀?”纪空手见他一脸和善,带着微笑而来,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今天没有花样,就是想和你说话聊天。”丁老夫子挨着他坐下。

纪空手吐吐舌头:“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不仅稀奇,而且奇怪。”

“迄今算来,你我认识也有三年了,一个闷着头教,一个闷着头学,时间过得还真快,眨眼之间你都快成大人了。”丁老夫子深有感触地道。

纪空手一本正经地道:“我可是度日如年,自从认识你,我压根就没有睡过一夜好觉,还和你猜了整整三年哑谜!”

“你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丁老夫子悠然笑道。

“当然。”纪空手笑了,“虽然你对我一向不错,可是我还不想被别人当作白痴。”

丁老夫子透过窗棂,放眼望向暗黑的夜空,心有所思,半晌才道:“我来淮阴乃受人之托,但三年间我踏遍淮阴的每寸土地,却仍无所获。”

纪空手不解地道:“你说你来此地是受人所托?”

“至少当初我来此地绝非我的本意。”丁老夫子淡淡地道,“你可听说过盗神丁衡这个名字?”

纪空手摇头道:“这个人未免也太狂了吧,贼就是贼,还要在后面加上一个神,是不是有神经病?”

“我呸!”丁老夫子断然答道,“天下有像我这样聪明的神经病吗?”

纪空手“呀……”的一声,吐吐舌头,道:“难道你就是盗神丁衡?”

丁衡悻悻地道:“你见识浅薄我并不怪你,可你不能信口开河,敢说我丁衡有病的人你是第一个,若不是看在你我三年的交情上,我一定要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纪空手微笑不语,心里却不以为然:“你说得这么漂亮,又是盗神盗帅的,其实也就是一个贼,就算你是个大贼,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丁衡眼缝里逼出一道寒芒,仿佛看到了纪空手头脑里的思想,冷笑一声:“就算我是一个贼,也是普天之下无人能及的贼!天下各行各业之中敢称第一的人,完全应该得到他所应得的那份顶礼膜拜式的崇拜,而不是像你这样的冷嘲热讽。”

纪空手道:“这也怪不得我,我跟你学了三年,除了这化装易容之术还能派上点用场之外,其他狗屁绝学一概毫无用处,这怎不让我怀疑你这个盗神的真实性呢?”

丁衡傲然道:“你不愧有无知小子的美誉,竟然敢说妙手三招、见空步这等神技一无用处,真是无知者无畏。你可知道,这三年来,你所学的每一门技艺都是天下无双的绝技,无一不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纪空手不由哑然失笑:“佩服,佩服。”

“你现在总算明白了吧!”丁衡似乎没料到纪空手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颇有几分诧异。

“是的,我的确佩服你吹起牛来倒是天下第一,你的妙手三招、见空步既然这么神奇,我怎么就一点感受不到呢?”纪空手一针见血地道出了问题的实质所在。

丁衡一怔之下,终于笑了:“这个问题问得好。我这三年里,所授的技艺都是套路招式,却从来没有教过你任何内功真气的运气法门,这就好比我修建了一幢百丈的高楼,框架已经立起来了,却没有打下地基,是以根本经不得风吹雨打,一推就倒。而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准备给你打牢地基,让你出道江湖之后,可以经得起狂风暴雨的冲洗。”

纪空手猛然间想到了一身是伤的刘邦,心中暗道:“也许老夫子没有说错,如果没有内力,刘邦只怕早已一命呜呼了。这样看来,我至今一无所长,莫非真与自己毫无内力大有关系?”

他忽然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道:“人家都是先打地基,再修高楼,你为什么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我早说过,我来此地是受人之托,但是三年间我日访千家,夜过万户,却仍无所获,而唯一让我看得上眼的也只有你这小子,直到今日,我才把丑事相告于你,只因我将离开淮阴。”

“我呸!不知我是否倒了八百辈子霉,才会让你看上。”纪空手拍开他的手,“既然你来淮阴找人,为什么到这时才告知于我?难道你不知在这淮阴的地头上,我纪空手可以手遮半天吗?”

丁衡哈哈一笑,道:“手遮半天?是不是也要老夫学你,用手遮住一只眼睛,每天半睁半闭的,最多也只能看见半天边?老夫之所以能看得上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帝王将相的弃儿,也不是达官贵人的遗婴,而是因为你自己。你虽然混迹市井之中,干的又是无赖这个行当,但你贫而不贪,贱而不弃,颇有侠义心肠和小聪明,更难得相格清奇,正是我一心要找的最佳人选呀!”

纪空手的脸难得地红了,不好意思地道:“我听起来你好像是在骂我。”

丁衡肃然正色道:“有些事情不只能单看眼前,时间一长,你自然就会明白,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丁衡曾盗遍天下,阅人无数,绝不会把人看错,你的的确确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人中龙凤!”

纪空手眼睛一亮,油然生出一股信心,道:“对,这就是我的抱负与理想,别人能做到的事,我纪空手也一定能够做到!”

“不!”丁衡摇了摇头,“不仅如此,就是别人不能做到的事,你也要想方设法做到,这才是英雄的本色。”

纪空手挠挠头,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你要我去做一些什么样的事情,是否去偷天下间别人没法偷到的东西?”

“呸!老夫如果想要的东西,天下间没有人能够阻止我拿到,老夫还用叫你去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个人生于人世,要活得轰轰烈烈,无怨无悔,如真能做到这八个字,那你将死而无憾!”丁衡心有所感地道。

“轰轰烈烈,无怨无悔?”纪空手一怔之下,若有所思,“这段时间我经常听人说起陈胜王与吴广大将军的事情,他们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却提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不仅立国张楚,陈胜还自立为楚王,他们只怕活得也算轰轰烈烈了吧?”

丁衡道:“陈胜、吴广能够创下今天这样的大局面,看似偶然,实则必然,所谓暴政之下民心思反,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八方百姓必一齐响应,壮大声威。但是以陈胜、吴广的才智和能力,走到今天这一步已是勉为其难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由盛而衰,最终导致灭亡,而真正能够与暴秦一争天下者,当是能避开锋锐,最终后来者却能居上的大智大勇者!”

“他会是谁?”纪空手好生仰慕地道。

“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也许就是我来此地所找的那人,但只要你努力,自然就会拥有这种机会,所以你定要切记,成败对你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参与。”丁衡拍了拍纪空手的肩膀。

纪空手骤然听到这些震人心弦的话语,整个人顿觉热血上涌,好生激动。他忽然想到,丁衡对自己说这些话,是因为他看好自己,以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去把握机会。可是凭自己现在的这点实力,连江湖都从未涉足,又何以妄言天下?

“路,是靠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只要走好眼前的每一步路,未必就不能登上人生的顶峰。”纪空手暗暗地对自己道,这就好比一个登山者,他的人还在山下的时候,已经惊叹眼前的风光,沉醉其中,可是当他登上顶峰时,他才蓦然发现,刚才所看到的一切也许很美,但真正极致的美,只有在你登上顶峰时才可以欣赏得到。

所以登过山顶的人都知道,无论道路如何艰险,无论环境多么恶劣,既然自己欣赏过顶峰之上的美景,那么绝对不会再对沿途的景色再感兴趣。

纪空手恰恰就是这一类人。

“从今天开始,你是不是就要替我打下基础,传授我内家真气的修炼法门呢?”纪空手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丁衡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三年前我为何只教你妙手三招、见空步,而不传你内力修炼之法吗?”他顿了一顿,深深地看了纪空手一眼,接着道,“一是你错过了修炼内力的最佳年龄;二是我所学的内功心法不合适现在的你,因为我三岁习武,五岁练气,二十六岁始有小成,直到今天,我的内力依然难以列入天下三十强之列。我都尚且如此,你此时修炼,又有何用?”

纪空手浑身一震,知道丁衡所言非虚,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失望的神情。

“这么说来,我岂非毫无希望?”纪空手似有不甘地道。

“不,天下间武学心法千奇百怪,你应该还有机会。比如当年轩辕黄帝开创史前文明之初,也是在你现在这个年龄才偶得奇遇,然后九战蚩尤而九败,最终领悟到武道的至深极境,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这才一统洪荒,号称我华夏始祖。他死之后,据说曾经将他的帝道武学悉数载入两只玄铁龟中,留待后来有缘人。只要我们能够找到这两只玄铁龟,破解其中玄机,你跻身天下一流高手的梦想便指日可待!”丁衡一脸肃然,丝毫不带玩笑的成分。

纪空手摇了摇头,道:“天下如此之大,要找到它谈何容易?”

丁衡道:“要得到它反而不难,难就难在根本无法破解其中的奥秘。这玄铁龟现世以来,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在这么漫长的岁月里,不知流经过多少大智大勇人士之手,至今依然无法破解,可见其难度之大,非人力可以为之,必须要具备一定的运气,方能得偿所愿,最终成为这玄铁龟上武功的第二代主人。”

关于玄铁龟的故事,一直是江湖上最流行的三大悬案之一。有人说这只是轩辕黄帝故弄玄虚,引人上当的一个骗局;有人说这玄铁龟上并没有武功心法的记载,倒像是两把开启宝藏秘门的钥匙;还有人说这玄铁龟的龟身纹路里蕴含着某种玄机……总之是议论纷纭,流言四起,但不可否认的是,天下武者无不对它大感兴趣,心存觊觎。只要它一现身,必将在江湖上掀起一场大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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