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妗昨儿个跟程大初刚交流一番,心里头突然莫名扬了一个念头,便同程大初商量过了,今儿个让程婶子带着她去那两座山头瞧一瞧。
故而今天苏妗便起了个大早。
昨儿下了一夜的雪,苏妗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头堆积的雪层比昨儿个还要厚上几分,从昨夜开始,这雪花便没有开始断过。
苏妗将院门打开做早饭的时候,李尚之还没有起来,等到苏妗将早上的粥熬好,方才瞧见昨儿个还精气神十足的李尚之,今儿个便将自己老老实实包裹的像是个粽子似的。
苏妗将手中碗筷放置在了李尚之面前,眼见李尚之眼脸下有鲜明的青黑,不由蹙了蹙眉头。
她伸出手便想给李尚之把脉,却不妨李尚之下一刻的反应便是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你做什么?”
商柒在后头站着,眼见苏妗被李尚之反剪住手腕,下意识上前一些扶了一扶,方才避免苏妗被李尚之按倒在桌上。
“三少爷是不是忘了,在我这里住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苏妗被李尚之这过激的动作反剪住,面上表情自然是好看不到哪里去,冷哼一声,甩开李尚之的手腕。
李尚之的身子一僵,方才下意识的松开苏妗的手腕,面上神色也有些僵硬,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李尚之方才揉了揉额角,紧抿着唇瓣。“你下次若是要把脉,同我说一声。”
苏妗险些被气笑了,扫了李尚之一眼。
还是商柒瞧着苏妗的脸色不好,忙上前开口,替李尚之解释道。“纪夫人,我家少爷受不得旁人触碰。”
商柒不解释这一句还好,现下解释这么一句,苏妗眉梢微微一勾,“昨儿个还没什么,怎么这过了一夜,三少爷便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莫不是我日后给三少爷把脉,还得隔着一层布?”
苏妗这话说的嘲讽,也不知李尚之是精神不济,还是出于什么缘故,若是以往,定然是要同苏妗辩上一辩,但是今儿个神色怏怏,竟是半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模样。
苏妗扫视了李尚之一圈,毕竟李珩之将人送来,乃是为了给他看病的,虽说这李尚之得理不饶人的,嘴巴毒的很,可是这事情还是要做的。
“三少爷劳烦,可否让我探脉?”
苏妗说罢,便伸手去搭李尚之的脉搏,闭目探查了一番之后,不由连连瞧了李尚之几眼。
眼见李尚之白净的面庞上拂过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脉搏湍急又浮,显然是忧思过重。
她倒是觉得奇了怪了,李尚之不过是在她这里呆了一天罢了,怎么便忧思过重?
商柒在苏妗给李尚之探脉的时候,一直瞧着苏妗的神色,眼瞧着她神色古怪,不由开口问道。“纪夫人,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你主子这是怎么了?”苏妗眉梢微微一扬道。“忧思过重,也不知道是知晓了些什么,昨儿个不得安眠。”
苏妗仔细想了想便开口道。“我待会儿给他抓些药剂回来补贴,你记着给他煎了,监督他喝了,睡一觉便无事了。”
商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倒也没有多问一句,只是点了点头。
苏妗做完这一切,便兜头去了楼上,眼见着纪洛站在二楼窗台边上,似乎在注视着某一个点,因为背对着自己的缘故,苏妗瞧不见他面上到底是什么神色。
自然也没法子知晓纪洛唇瓣上下磕碰了一下,而后在回过头后,刹那之间便换了一个表情。
“瞧什么?”从二楼望过去,便只能瞧见一片连绵的大山,苏妗无意的扫了一眼,掉头便瞧向了纪洛开口问道。
“嗯?”听到苏妗的问话,纪洛似乎有些茫然,而后裂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体会到了苏妗的意思,还是没有体会。
苏妗的眸光在纪洛的面上打量了一圈,而后轻轻拂去飘落在了纪洛肩膀上的雪花,期间发出长长的叹息之声。
纪洛这些日子,时好时坏,也说不准待到那血包被彻底清除之后,纪洛到底能不能恢复正常心智。
其实在苏妗瞧来,便是纪洛无法恢复常人心智,倒也无妨,她也不过是养着他罢了。
若是纪洛恢复了,她倒是一时之间,还不知到底理当如何处置她同纪洛之间的关系了。
毕竟怎么着,纪洛也算是她现下的相公。
再加上,纪猎户先前救了自己,多少也是因为纪洛。
可上一世她在情之一字上磕磕碰碰,受了不少磋磨,这一世,却是怎么也不想往那上凑去了,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完余生罢了。
这般想着,苏妗倒是不知晓到底是想让纪洛恢复,还是不恢复了。
纪洛垂眸瞧着苏妗温柔的神色,在黑长睫毛轻眨之前,他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逐渐淡去,只剩下一双异常清亮的眸子,灼灼的盯着苏妗瞧。
苏妗对上纪洛那双剔透晶莹的眸子之后,下意识伸手盖上纪洛的眼睛,感觉到长睫在手指轻轻瘙动的感觉,她唇角微微勾了勾。
“走吧,我们且先去吃早饭,待会我带你去外头逛一逛。”
纪洛乖乖巧巧的跟在苏妗的身后。
纪洛入的乃是主座,也不知苏妗是有意还是无意,自打分了家之后,次次吃饭,苏妗都是让纪洛坐的主座。
尽管纪洛不过是个心智不全的主儿。
这等心思,纪洛心里头清楚的很,想到苏妗往日里头对自己的那些小细节,心里头便又不自觉的暖了几分。
纪洛瞧了一眼左手边坐着的李尚之,自然是发觉了李尚之神色有些疲倦,他眸光微微一闪,想起昨儿个明明李尚之跟在了他们身后,可后来也不知道是去了什么地方,回来之后便神色奇怪的很。
现下瞧来,昨夜也没有睡的稳妥?
不知为何,纪洛扫了一眼端放在李尚之面前切的平整的蛋饼,心里头的不满方才松懈了一些。
一时无话,苏妗缓缓喝完了自己碗里头的粥,方才瞧了一眼站在李尚之身后的商柒。“锅里头还留了些,理当现下还温热着,这个天气也不宜吃用些冷食,你还是去取了吃吧。”
商柒犹豫之间瞧了坐在桌子上的李尚之一眼,从昨儿个吃了苏妗做的饭菜之后,便不知道为何,竟是早早便觉得饿了,其实算起来,他在李府里头待得时间不短,李尚之也不是什么苛刻的主子,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吃过一二的。
虽说苏妗做的不过是寻常的小菜,可手艺却是一等一的,没得挑剔。
但是李尚之虽说并未立那么多的规矩,可万没有主子还是用膳,下人便提前撤走的规矩。
故而,商柒虽说心有异动,到底还是没有动弹。
“乡下地方,又不是深宅大院,我家里头到底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哪有这么多规矩?”苏妗扫了一眼正在缓缓喝粥的李尚之。“都说是入乡随俗,三少爷一向通明大义,可觉着是这个理?”
“既然纪夫人都开了口,你还待着作甚。”李尚之喝粥的动作微微一顿,头也不抬便说了这么一句。
眼瞧着李尚之都这般说了,商柒自然不多说什么,掉头便进了厨房里头。
苏妗扫了一眼,动作优雅从容,一点都瞧不出半点迟疑的李尚之一眼,而后扫了一眼在主位上坐着的纪洛,对着他勾了勾唇角。“你且在家里头等着,我去李大夫处走一趟。”
纪洛不比苏妗的小饭量,苏妗只需喝一碗,他却是万万不够的,故而在苏妗吃了有八九分饱的时候,他还在喝第二碗,听到这话,不由抬头瞧了苏妗几眼。
纪洛的动作微微一顿。“娘子。”
“我去李大夫家走一趟,待会儿便回来。”李大夫家离她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可来回周转。
听到苏妗同自己解释,纪洛方才点了点头,乖巧的应了一声。
苏妗同纪洛说了一声,想了想,便取了昨儿个酿的果子酒,放进了篮子里头,提着东西便往李大夫家中走去。
因为昨儿个下了雪,现下天色太早的缘故,路面上堆积了不少雪,苏妗仔细的避开那些雪层,往着李大夫家的小院子里头去的时候,李大夫小院子里头空无一人。
篱笆门没锁,苏妗便推开院门进了院子里头。
“李大夫?”
似乎是没想到一大早便来了人,李大夫探头出来瞧的时候,还有些急匆,在瞧见了是苏妗后,不由微微一愣,开口问道。“三丫?你怎么来了?”
因为苏谦的缘故,李大夫对苏妗还是十分客气的,眼瞧着苏妗提着篮子进了来,忙开口让苏妗进屋里头。
“我这不是来抓点药吗?”苏妗抿唇笑了笑,将篮子里头的橘子酒端出来交到李大夫的手里头。“顺带昨儿个酿了点橘子酒,给李大夫你尝尝鲜。”
“瞧瞧我这手艺怎么样。”
李大夫笑了笑,扫了苏妗几眼,方才关切的开口问道。“你这是要来抓什么药?”
“倒是没什么,就是家里头的客人寒气入体,未得安眠罢了。”苏妗抿唇笑了笑,李大夫在村里头给人看了这么久的病,听到苏妗这么一说,自然是知晓应该抓什么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