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直了直身体,壮着胆子:“怕?怕什么?不就是一个坟地场吗?只是,你今天晚上去那里,是不是有点儿……”
“放心吧!你去就是了。若是在其他时间,也许,本宫还不去呢。”我将眼神落在了窗外,若有所思,也不再多加解释。
车夫倒也是个识趣之人,见我不愿多言,便也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专心驾着马车。
马车很稳,没有一点儿颠簸。
对此,我倒是十夫佩服车夫的驾车技术。
因为,去百鬼岭的路,我昨日便来打探过了的,所以,我十分清楚,这一道路,还是泥泞的路,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
这一路的碎石杂草,就像是远古森林那般,连绵不绝。
随着天色愈发暗沉下去,我四下观望,却发现,附近,似乎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
虽说此处马车甚少,路也不好走,这交通,实在不怎么便利。然而,每逢假日,这里,却总是人满为患。
“姑娘,你是去拜祭亲人吗?”车夫大概是闲得慌了,竟一边驾车,一边询问着。
“不,是去找一个朋友。”我说的,可全是真话呢,只是,这种说法,叫人很容易误会。
“朋友?”车夫惊疑道,语气里竟带了几分懊恼。
我默默摇头苦笑,果然,他这般说,是误会了啊。
“呵呵。”我笑了笑,并不打算澄清事实,毕竟,有些人,不能透露太多。虽说,一看这车夫,我便判定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善良人一枚。
忽然,车夫像是想起了什么,“吁”地一声,便停了马车:“今天,是七月十四鬼门关大开之日。”
“呵呵!是啊,今天,就是传说中的鬼节。”我没有惊讶车夫为什么突然停车,悠然开口。
车夫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继续说道:“听说,最近一段时间,去百鬼岭的人越来越少了。每一个去那里的人,就算是白天,都会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我仅仅颔首以答。
车夫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那里最近不太平。我只能送你到兰若寺附近。”
“好!就这么决定吧。本宫也不为难你。”我理解他的担心,十分识趣地选择相对退让。毕竟,他是个局外人,我没道理连累到他。
“如此甚好!”终于,车夫放下心来,抽了马一鞭子,大喊了一声“驾”之后,继续驾马前行……
所谓的兰若寺,也就是戏曲、杂书里虚构的一个荒无人烟的地名。
这里,曾是妖孽纵横的罪恶之地,也曾是凄美爱情的诞生之地,那至今令人无法忘却的幽魂美人鬼聂小倩,还有拥有强大信念、不惜爱上鬼魂的书生宁采臣,都已经成为史上的经典人物,家喻户晓,举世闻名。
而此时的兰若寺,早已不再是那荒无人烟、破败不堪的寺庙了,已经被重新装修,可供人们上香祈福,胆子大的,还可以去神秘的后山。这儿,已然成了一处供人游览的景区!
在昏黄的月光照耀之下,凹凸不平的路面,便犹如地府的鬼门关前的黄泉路,绵延到了黑暗的尽头。
望之,即可令人心中生畏。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可是,却莫名觉得,这个地方,我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虽然是黑夜,虽然是鬼节,但我有明确的目标和坚定的信念,这些个阻挡我前行的障碍,都不足以打动我,令我有所退却。
更何况,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别忘了,我的灵宠萌萌可不是吃素的!他的能力,呵呵……
残破的庙宇门口,屹立着十六尊石狮,石狮那狰狞的面容,在这夜里,透着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恐惧气息。
这里,实在太让人压抑了,也不愧是临近鬼蜮之地,阴气十分深重。
而这座庙宇的对面,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来回穿梭的鱼儿吞吐着一串又一串的气泡。
青蛙“呱呱”的叫声断断续续,悠悠长长,连绵不绝。
路面被枯枝败叶覆盖着,我的脚踩在上面,发出“吱吱吱”地声响,陪衬着青蛙的叫声,使这有些朦胧的夜晚更幽静了。
我看着这座破败不堪的庙宇,脸上露出了些许凝重之色。不知为何,突然间,我就想起了戏曲演绎的那个长须老者,那个拥有一生道法的燕赤霞,那个割舍了七情六欲,独自一人,苦苦留守着兰若寺一生的修道者。
兰若寺,究竟会有什么秘密呢?竟然可以让一个以除尽天下妖魔为己任的道士穷尽一生,也对这座充满神奇色彩的庙宇苦苦相守。是情,是爱,还是所谓的宝藏?这些,无人得知,也无从得知。
万千思绪飘飞之间,我已然神游天外。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甩了甩头,哀叹连连。
最后,我又苦笑了一声:“不过是一个虚构中的人物,何必想那么多呢?”
猛然,我停住了脚步,双眼死死地盯住兰若寺门口的十六尊石狮,视线再也移动不了一丝一毫。
那十六尊石狮的双眼,都被叶子遮盖着,若是我们不去仔细观察,还会以为,石狮是闭着眼睛的。
此刻,月亮已经划破乌云,露出了点点星光。
可是,眼前的一幕,却更加让人陷入了迷蒙状态。
那石狮历经了岁月的洗礼,已经变得有些泛绿,墨绿色的青苔布满了它的周身。
那十六尊石狮,便犹如十六个屹立在古堡前的凶神,仅仅是看着,就已经让人觉得全身发冷,心底发寒。
昏黄的月光投射在石狮身上,那石狮凶猛而狰狞的面容一下子便显露在我的面前。尤其是双眼部位遮盖的树叶,更是令我好奇心大动。
我走上前去,轻轻地抚摸着石狮,试着用手揭去树叶,然而,让我难以预料的是,我的手指所过之处,仿佛被施与了妖法,那薄如蝉翼的小小树叶,竟然纹丝不动!
甚至……我的手指还透过树叶,滑进了石狮眼眶。
见此,我急忙收回了手指,十分惊惧地后退了一步。
石狮的眼珠……竟然在动!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是的,石头雕刻而成的石狮子的眼珠,竟然在缓慢转动!虽然,依旧被树叶所遮盖,可是,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它的眼珠子在转动!
这石狮是活的?我心里暗道。
念及此,我又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静静地观察起来。
石狮没有再动,仍然静静地屹立在我的面前。
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手足无措,只来得及用手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
过了好一会儿,我再次慢慢地移动着步伐,靠近石狮,举起手,微微触摸石狮的眼睛。
动了,它的眼珠,又一次动了!
我猛地收回了手指,惊惧地看着眼前这十六尊石狮,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我的心像是要跳出胸口一般,剧烈地跳动着。
“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声音沙哑而低沉,断断续续,飘忽不定,就如幽灵一般。
我心下微微一惊,循声望去,残破的兰若寺屋顶,不知何时,竟然站立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其实,在这朦胧的月色之下,叫人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身型与五官,隐隐约约地,只能让人看出一个大概。这,应该是一个人影。
“你、你是谁?”因为惊惧,原本说话流利的我,此刻说话,竟然变得有些结巴了。
“尘归尘,土归土,我本就是已经归于尘土的已亡之人。”它的声音停止了片刻,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忽地又问道,“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归于尘土的已亡之人,难道,你是死人?”我一急,说话竟然再次变得流畅了起来。原来,恐惧不仅能使人结巴,还能治人结巴。这,算不算一个十分有意思的发现呢?
“万般尘世皆是苦,留在尘世,还不如回归尘土,真没想到,你竟然可以破除尘封若干年的隔世封印……”它感叹了一句,又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思绪万千,可是,在这个黑影面前,我似乎提不起一点点反抗的能力:“我叫暗夜星辰。”
“嗯!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黑影十分不厌烦地又一次问道。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全身打了个冷颤:“今天是七月十四,传说中的鬼节,你、你是鬼?”
虽说现在我已经能接受世界上有鬼魂的存在,但真正与鬼魂面对面,还是有些后背发寒。
静立在屋顶的黑影缓缓地向上飘起,不一会儿的功夫,它就轻飘飘地落在了我面前:“不错,我就是鬼,怕了吧?”
黑影静静地站立,或者说,是漂浮在我的面前。
它的周身,被黑色的雾气包裹着,让人压抑无比。
朦胧的月色下,我看得十分仔细,黑影没有影子,雾气包裹的下身,没有双脚。看来,它的的确确是只鬼。
我强装镇定,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