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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摇摇欲坠的和平(2)

在波兰这样的和平国家中,我曾经开着敞篷车亲眼见过伊朗最后一位封建君主礼萨·巴列维、法国总统夏尔·戴高乐、苏共中央总书记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还有教皇约翰·保罗二世,如今就连地铁上都有紧急按钮。我的学生们已经不能随意向弗朗索瓦·奥朗德挥手,也不能向豪华汽车里的弗朗西斯教皇打招呼。在希腊,人们不能向安格拉·默克尔近距离的表示欢迎,不能对她提供的经济援助表示真挚的感谢,因为当德国总理乘坐全副武装的车辆上路时,警察会设立警戒线,禁止车队100米范围内有人靠近。在雅典市中心的这次任务中投入了7千警力。这都是要花钱的,我们都知道,希腊在接受外国援助……

我们真的生活在恐惧之中,在机场接受安全检查时感受最明显,即便去听交响乐,如果有总统驾临,所有人在入场前都要接受金属探测仪的扫描。乘坐公共汽车时,我们会用狐疑的目光审视那些从外表看来来自不同文化地区的乘客,其实他不过是个背包客,也和我们一样在赶路而已。我们活得胆战心惊。

在花费数十亿美元预防和保护社会免受潜在的恐怖袭击的同时,却从来没有人计算过恐怖主义带来的压力给全球经济造成了多大损失。所有的一切都是可能和假设,到底是可能,哪怕是几率很低的可能,还是只是想象,谁也不敢肯定。后知后觉一点用也没有,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我们当然应该坚持打击恐怖主义。但是,最近几十年的方法是行不通的,我们只能看到征兆和结果,据此实施打击,却不去寻找引发恐怖主义蔓延的根源和恐怖主义的源头。杀死个别恐怖分子是不可能将恐怖主义彻底消除的。

在不同的社会背景之下,恐怖主义的形式也各不相同。在一定程度上来讲,恐怖主义确实源自原教旨主义的意识形态,但是贫困刺激了恐怖主义的产生和扩大,这是不能忽略的事实。不管有多少富裕国家的人自欺欺人——当然也欺骗他人地说,恐怖主义,尤其是以这些富裕国家为目标的恐怖主义,主要源于对西方世界病态的敌视,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互不相容,但是我们都不要忘了,如果不是因为生活在贫困之中,恐怖主义根本不可能招来追随者,至少很难。也许有些恐怖主义国家或地区本身并不贫困,无法从本土招募恐怖分子,但是可以在邻近的部落和国家招兵买马。2011年的9月11日是个转折点,在那之后,很多恐怖分子被消灭,但是更多的人加入了恐怖分子的行列,如果我们不能同时从根本上消灭恐怖主义,还会不断有年轻甚至年幼的孩子变成新的恐怖分子。

下定决心消除极端贫困和严重的不平等,是消灭恐怖主义最简单的方法。有人可能会说,爱尔兰地区的恐怖分子爱尔兰共和军或西班牙巴斯克地区的埃塔组织存在的背景,和贫困没有关系。确实,促使他们发起恐怖行动的不是贫困,而是其他原因。但是,如今全球范围内,对全球秩序和未来和平造成威胁的恐怖分子,主要来自北非、中东和南亚等贫穷国家。这些地区的意识形态和极端主义政治思想与贫困和收入分配不均等因素互相叠加,为恐怖主义提供源源不断的补给。我还是要强调,如今的情况是很多因素(恶劣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果恐怖主义泛滥,人类就无暇应对经济和社会发展过程中的挑战。

这些年来,国际恐怖主义的声势越来越大,我们前进的道路因此变得越发崎岖。为了逐渐消灭恐怖主义,并在非常遥远的未来,将恐怖主义彻底清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盛产恐怖分子的国家走上社会和经济发展的正轨,让这些国家和地区变得更加稳定。这是当务之急。如果把花费在反恐战争中的上万亿美元,用在辅助贫困地区调整意识形态和政策方面,而不是去强硬地施加武力,世界局势可能已经日趋平定。先发制人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但是应该用来缓解落后地区的紧张局势和经济压力。

还会爆发新的战争吗?如果说是像一战、二战这种全球范围内的大灾难,那么答案是否定的。不会再爆发世界大战了。人们已经在过去的悲剧中吸取了经验,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理论上来讲,是有可能爆发全面战争的,但是有足够的政治机制可以预防并阻止这种情况发生。最重要的是经济利益,从这方面来讲,如今的世界已经和过去大不相同。尽管意识形态的差异、政治犬儒主义、伪善的行为会一直存在,但是代表和平的实用主义态度一定会占上风。简单来说,跟战争相比,和平能带来更多好处。

更准确地说,与战争相比,和平对全人类的发展更有益,但是并不一定对每个特殊利益集团都有好处。很多地方冲突都是军方和军事工业的说客挑起的,换句话说,有影响力的大型军火商以别人的苦难(他们才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作为自己发财的工具。很多冲突源于个人过度的政治野心或信仰,他们试图通过在战争中击败敌人让自己的国家获取更多利益。有时能够如他所愿,有时恰恰相反。历史上有很多伟大的国家,因为一次失算,走向了末路。

从经济角度来看,维持某个组织或国家战争所需的武器、弹药、硬件、软件以及专业人士全都离不开钱,这些钱当然来源于某个组织或国家的收入。难怪即便是爱好和平的瑞士、瑞典,也从来不会指责俄罗斯和美国的战争行为,因为这两个国家中也有发战争财的特殊利益集团。因此,如果从整体来看,我们必须说战争是魔鬼,但是对于某些特殊利益集团而言,战争中蕴藏着极大的“商业机会”。某些国家几乎以出口武器和其他军事设备为生,对于他们而言,当然是动荡比和平更有利。对于武器制造商而言,如果世界一派祥和,简直就是他们的噩梦。当然没有人会公开承认这种现实,我们也不用对此抱有期待,但是随着人类的更新换代,历史教科书中会描绘出21世纪早期的真实情况,就像数百年前的战争内幕虽然不被当时的人所知,却被完整地呈现在我们的面前一样。

同样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如果能把军备开支即所谓的国防预算,投放到环保领域,对经济发展更有价值。提高军费开支有时与安保活动无关,只是为了刺激经济,比如提高这一行业的就业率,这是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一个重要环节。但是,通过把公共资金用于污水处理,也可以达到这个目的,没必要非得拿钱去买坦克;应该建设一家废品处理厂,而不应该建造巡洋舰;应该把钱放到如何有效避免污染的相关研发项目上,而不是去研究如何能更高效地杀人。当然,对立双方的政治指导价值观和经济结构都要做出改变才行。

冷战结束后,局势逐渐往正确的方向发展,各方开始大规模削减军费开支。这项举措给东、西方世界都带来了好处,但是也有很多企业因此倒闭,很多以军工业为支柱产业的地区,至今仍然没能走出产业结构崩溃的阴影。如果削减军费开支的政策继续推行,对未来的发展更有帮助,但是中国的军费开支显著增加,如果美国和其他国家因此决定提高军费预算,也在意料之内。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不得不说这是社会发展的倒退。

为了确保和平稳定是未来的主色调,全球活动的各个参与者必须完善各自的机制,避免纠纷,阻止潜在的冲突初步升级化为现实。风险日渐成为冲突甚至战争的例子并不少见,对不可再生资源的开发比比皆是,但是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努力改变世界经济的发展轨迹,躲避灾难的降临。很多时候,地区人口增长会引发尖锐的人口问题,甚至发展不得不动用武力阻止大规模的人口出逃,但是紧张局势在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是可以被化解的。待遇不平等和收入分配不均引发的国内问题,有时会转化成国际问题。国内社会的暴力冲突,甚至会引发区域和全球性的武装对抗,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协调多国的国内政策,有效阻止惨剧的发生。

未来会和过去一样,国内和区域冲突不会停止。向前看得越远,发生的频率越低,可惜的是,冲突并不会彻底消失。从尼泊尔到安哥拉、尼加拉瓜、柬埔寨,很多地区的局势都有所和缓,但是索马里、苏丹和马里的局势越来越复杂。东南亚和中美洲的局势渐渐平定,但是叙利亚和土耳其的地缘矛盾以及其他地区的冲突并没有明显的改善。还有很多地区的问题会在未来凸显出来。我们不知道接下来会是哪儿,但是我们知道一定会爆发新的危机,而且我们也知道原因。因此,我们应该有所作为,将爆发危机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促进地区经济、社会和环境的可持续发展,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最佳手段。如果即将走到战争与和平边缘,我们不要对任何原教旨主义的意识形态抱有一丝希望,原教旨主义无法帮你摆脱这种困境。

和平是全球化发展不断追求的目标。不管事实如何,至少应该如此。有些人半推半就地跟随列宁的脚步,走上了帝国主义的老路,这说明你走错了方向。100年前,帝国主义被利益争斗的战场掩埋,在战争结束之际退出了历史舞台。当代的环境颇为不同。全球化也遭到了很多反对,但是全球化确实是经济增长的驱动力,给几乎每个人都带来了好处。建筑业不仅在废墟重建中获得了繁荣,比如现在的伊拉克,和平地区的城市建筑和道路扩张给建筑行业带来了更大发展空间,比如沙特阿拉伯。同样,整体经济也可以在扩张中成长发展,扩张已经创造了价值,要是永远不需要废墟重建那就再好不过了。

将来,会出现越来越多的经济冲突,但是大家都不会选择通过武力解决争端,而是靠自己的外交软实力。政治实力,尤其是经济实力才是双方较量的基础。有可能爆发小范围甚至全方面的经济战争,贸易、货币、法律都会牵扯其中,但是和军事冲突无关。

在冷战时期,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会带来很大风险,这种紧张的局面和军工复合产业的强大不无关系。但是,如今复杂的金融关系会影响政策的制定,将来更是如此。因此,和过去恰恰相反,大家都没兴趣展开武力对抗。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贸易都会是最赚钱的行业,但是战争除了对军火贸易有益,对其他形式的贸易都是有害的。国家、一体化集团、企业,不管是国有企业还是跨国公司,彼此之间的竞争都将会变得异常激烈,但是从本质上来讲,它们都想获得强大的政治地位,变得更加有影响力,在市场上消灭自己的竞争对手。当然并不是消灭国家或公司实体,而是从经济层面打垮对手。

将来的组织或国家为了获取优势,不会再向对手派出炮艇或军队,会用特种部队和经济顾问取而代之。美国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认识到,根本无须武力侵占某个地区,通过向各个区域派驻自己的专家,说服各个政府按照华盛顿的指示行事,就能轻松扩大自己的利益。这种方法行之有效。日本和美国很久之前就已经明白,如今这个时代,通过贸易和对外投资等手段进行经济扩张比通过军队进行军事扩张更有效。俄罗斯也选择了对东部和南部邻邦进行投资,创建区域一体化集团——独立国家联合体,放弃了武力侵占的构想。韩国和荷兰早期抓住经济发展的机会,收获了巨大利益,改变了自己的历史定位。

避免军事冲突,依靠经济竞争才能走向更美好的未来。全人类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也不会完全一致,意识形态之争还会继续,认识到这一点也很重要。只要人类存在,意识形态之争就不会结束。但是大家都已经明白,如果想化解彼此之间价值观的冲突,有比暴力更好的办法,最起码争辩就比暴力强。

继续推进全球化是实现未来和平发展的大好机会。只要我们能跟随社会的发展脚步,就能取得成功,换句话说就是要更多地展现人性化的一面。历史的这一次轮回说明,竞争不一定非要变成对抗。人们也可以选择创造性的合作之路,理性竞争。对于未来而言,人们要选择的道路同样潜藏着无尽的挑战和机遇。

尽管人类在智慧、科技、经济等方面都取得了重大突破,但是世界却变得越来越危险。这是有史以来最和平的时代,但是所有潜藏的威胁都在跃跃欲试,这些威胁中既包括传统的国与国之间的紧张对立,也包括各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原教旨主义的发展壮大。经济、社会和环境的不平衡发展,是我们面临的最大威胁。对多元文化缺乏耐心和包容也是其中一个因素,在实现经济全球化的过程中,文化冲突在所难免。魔鬼从不沉睡,因此我们应该知道它的样子,还要知道它会从何处来。

未来的世界总体来说是和平的,但是小规模冲突不会消失。那将是一个在冲突中不断重建的世界。尽管我们有丰富的经验和知识,但是我们并非次次都能消除形成紧张对立的原因,因此我们会见证甚至参与一些冲突,不仅包括文化冲突、外交冲突、经济冲突,也包括军事冲突。

我们在思索如何用常识和理性解决问题时,会在不知不觉间被轻率和愚蠢控制,而且这种状况不会只发生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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