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失落地走出暗巷。
夜风很凉，小雪落在她的肩头，很快就化了。
脸颊冻得僵硬，她的脸上，有种看破世事的麻木感。
慕思凡走在她身边，不明白她的失落源自哪里。
这个女人，脑回路与一般人不同。
听到有人设计杀害自己，她竟然半晌之后，才低声说：“哦，这样啊……”
高晟远的计划是什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程依一概不管。
一般人听到这些，应该是愤怒，或者害怕。
可程依却像是……
慕思凡觉得，她只像是买到了一包没调料包的方便面。
“你脚边放着一条毒蛇，你不去管它，是觉得自己百毒不侵了，还是你有其他高见？”慕思凡问。
程依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她不是刻意这幅样子，只是太冷了，脸冻僵了。
她回头看慕思凡，倒是他，一整天都在装这个样子，背着高冷霸总的包袱，难为他了。
“毒蛇是只咬我一个么？”程依问他：“你有什么高见？我是被你连累了！”
冻得她连嘴唇都冰了。
突然想喝杯热呼呼的饮料，恰好身旁就是一个便利店。
程依推开门进去。
慕思凡也跟着进去，因为方才程依的话，让他脸色有些难看。
店里的暖气很足，冻僵的脸，突然暖了起来，脸皮有些泛红。
“哎……帮我拿一盒……”程依走过去，盯着收银台的店员。
她的话还没说完，店员抬起头，扫了他俩一眼，无情地说：“都卖光了！”
程依皱起眉头，明明看到热饮机，还有许多牛奶。
“我说的是那个……”程依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用纤长的手指，指了指店员身后。
店员一直在低头看手机，头也不抬：“我知道，内个嘛，今晚什么日子啊，平安夜啊，附近的酒店都订光了，一早卖光了，你们到别处去。”
他说完了，瞥了一眼慕思凡。
什么玩意儿啊，牛高马大的，买这玩意儿还要女朋友开口问。
这一眼，惹毛了慕思凡。
他跨步上前，沉着一张脸，眼神冷如霜月。
“干嘛啊！”店员烦躁地抬起头来，看着慕思凡。
“拿，出，来！”慕思凡说。
“都说卖光了。”店员把手机放下，说：“你想怎么样啊？”
“你叫什么名字？”慕思凡冷冷地问：“工号是什么？”
“关你屁事啊！”店员把身上的小马甲裹紧了，“有毛病吧。”
程依看慕思凡的脸色，心里偷乐。
她木着脸，认真地说：“我要的是……牛奶！”
店员也愣了，他被慕思凡的眼神盯着发毛，看到程依忍不住地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等着，我给你拿。”
他转过身，从后面的热饮机里，拿出了一盒温牛奶，递给程依。
“早说嘛！”他看着慕思凡，还是觉得这人有病。
“姑娘，你男朋友喝多了吧？”他问道。
“我问你，你的名字，工号！”慕思凡如黑脸包公。
还没等店员小哥破口大骂，程依就把慕思凡拖了出来。
“你……”她喝了一口牛奶，看了一眼慕思凡，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我什么我？”慕思凡冷声说。
程依一手拿着牛奶瓶，咬着吸管，低低地笑。
原来脱离了生活秘书，慕思凡就是个生活白痴啊。
“他鄙视我。”慕思凡闷闷地说。
“你不知道为什么？”程依惊讶地问。
店员显然是误会了，然而我们的大慕总显然不知道人家误会了什么。
估计这种东西，他从没自己买过，更别提来这样的小便利店买了。
“他工作态度有问题，人品也有问题！”慕思凡觉得自己有理走遍天下。
程依把牛奶喝光了，随手往后一甩，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进了街边的垃圾桶里。
她笑着说：“原来你那么笨！”
她把手插进口袋里，自顾自地走着。
慕思凡气不过，拉住她，盯着她的脸，问：“说清楚。”
“刚才店员没听我把我说完，他误会了，以为我让他拿一盒……”程依嘴角一斜，说：“知道了？”
“一盒什么？”慕思凡问。
不是牛奶么？
“不懂就算了，白痴。”程依说。
再往前走了几步，又到了一个便利店门前。
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红着脸，假装镇定地走出来，双手插兜里。
一个长相可爱的少女， 站在树底下等着，冻得鼻头通红。
等男朋友出来了，她轻声问：“买好了？人家没说什么吗？笑你了？”
男生有些害羞，却又故作自信地点头。
“我看看。”女孩去扒男孩的口袋。
慕思凡停住了，在那看着二人，终于明白，刚才是误会了一盒什么。
他恍然想起刚才店员的目光。
那家伙！
还是想回去揍他一顿。
程依已经走远了。
回头看他还愣在那儿，喊道：“喂！你干嘛！”
慕思凡嘴角含笑，扬起下巴，走到程依身边。
“你怎么了？”程依侧脸看他，是不是突然被雷给劈了，刚才还黑脸包公呢，现在成了弥勒佛了。
慕思凡高冷地走了几步，突然压过身子，凑在程依耳边。
“要不要我去买一盒？”他轻声问。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料到，心跳居然停了一拍，有些小窃喜。
程依的表情绷不住了，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还带着调戏的笑：“好啊。”
慕思凡没想到她竟然说好，以为会被奚落一番。
此刻他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忘了身份，一秒回到了少年时代。
对了，这样的便利店，能刷卡吗？可以的吧……
街上的小情侣一对挨着一对，夜深了，都陆续从闹市散了……
此时街上没几个人了。
慕思凡心里的喜悦还未退去。
程依紧接着说：“你买了自己吹气球玩吧。”
一阵寒风吹过……
慕思凡的大衣在风中飘了一会儿……
他的玻璃心，重重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程依如武林高手般，对于这样的玩笑，既不会脸红，也不会害羞。
他不敢示弱。
赶紧快步追上去，冷冷地说：“哦，差点忘了，我们用不着了。”
程依懒得理他，裹紧了大衣，快步走着。
“二叔三叔怀疑我们是假夫妻。”慕思凡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义正言辞：“打破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造个小人出来……”
造个小人？
“造……”程依突然停住，慕思凡没刹住车，撞了上去。
她突然转过身，往慕思凡的脚背上一跺，说：“造你个头！你再说这样的话，我立马让你横尸街头，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说是高晟远干的，一了百了！”
慕思凡没好意思叫出声，在冷风里，他疼得直跺脚。
他单脚跳着，抱着自己的鞋，无声地跳着……
看着程依的背影，他沉声问：“你一直走什么？那么晚了，也不回家，在雪里走来走去，你疯了吧！”
程依说：“少废话，不是说听我的么，赶紧走，快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