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怀香喝醉了，她倒在桌上，头枕在胳膊里，却忽然嘤嘤地哭了出来。
“怀香……”天音推了推她，却似乎没什么动静。
“灵乐我恨你……”曲怀香的头在臂弯里挪动了下，她的手却悄悄握起了拳，她说恨，手上确实是带着劲儿的。可是身子随着抽泣的轻轻抽动，脑袋扶在臂弯里的拖着的摩擦，这一切都说明，不仅仅只有恨而已。
天音看着她的样子，忽然之间心头的那一根弦，却彻底断了。说到底，她是放不下灵乐的。
她不像她看起来那样潇洒，她的心里始终记挂着灵乐。不论她用多少玩笑来填充今夜，不论她讲了多少从前的欢笑。
可她心里最想讲的，是她的痛苦，是她求而不得的爱情，关于灵乐。
人仙不同类，是没有将来的，这些话，她们谁都知道，可既然相遇了，却做不到。
天音伸出手，却悬在空中，她想伸出手去抚摸她一下，可是却不敢了。若是在从前，如果有谁辜负了曲怀香，她一定会和她一起大骂那个男生的，可是，如今多了几千年的记忆之后，却连伸手安抚她一下，就不敢下手了。
为什么不敢？天音也不知道，她看着曲怀香伏在桌上，她的头发搭在一边，她的脑袋在她的臂弯里，她的喉间似乎噎着什么东西，她想痛哭，却不像小孩子那样放声大哭，而是闷着声的，似乎一口气憋在心里。
她是痛苦的，天音知道。
终于，天音将手放在她后脑勺，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些她身上的热度，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曲怀香终于抬起头来，因为喝了酒，她的脸很红，因为哭得惨，她的眼睛也很红。她抽了抽鼻子，满脸带泪地看着天音。
“天音，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爱他。”曲怀香抬起头。她摇晃着脑脑袋，从前和灵乐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又一一回到了脑中。那些日子过去了很久很久，有多少年，她都不记得了，可是她却一点儿都没忘，因为日日都还要重温一遍。
曲怀香把头撇到一遍，随后又往后仰，她似乎觉得有些热，用手去扇风，想让眼泪倒流回去。
她讨厌长大，长大了，似乎连哭泣的权利都没有了。
然而，她又还是忍不住哼哼了出来。
“灵乐你个混蛋！王八蛋，大骗子！”曲怀香破口大骂，可骂着骂着，她却哭了出来。
诗琪和阿文两个又化成了人形，他们趴在楼上的栏杆边，好奇地看着楼下这个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女人。
“她在骂谁？”诗琪问道。
“好像是叫灵乐吧？”阿文小声地附和道。
“看来，他应该很爱那个叫灵乐的人了。”诗琪看着曲怀香痛哭的模样，忽然就觉得有些心酸。原来爱情会让人这样痛苦。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诗琪看着看着，却觉得有些受了感染，也忍不住抱怨了起来。似乎那个叫灵乐的人，她也认识似地。
阿文没有说话，他转过头看了诗琪一眼。他不知道诗琪为什么一眨眼就变了情绪，他只觉得她这样看起来，又有些可爱，忍不住笑了笑。
“灵乐！你这个小偷！”曲怀香骂累了，又倒在桌上，泣不成声。
天音低下了眼帘，这世间为什么从天神到人类，没有谁能逃得出爱情的痛苦呢？将来谁若想折磨一个人，就让他爱上一个人，再让他爱而不得，这一定是最残酷的折磨。
灵乐……自从上次杀上九重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灵乐了。
“天音，我都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爱他。明明他已经离开我这么多年了……可是，可是这么多年我都忘不掉他……这几年来，我没有接受任何一个人，因为我发现我只要面对着别的男生，想起来地都是他的脸……”
曲怀香哭得有些泣不成声，她把手肘撑在桌上，去掌心去擦着脸上的泪水。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爱上了他。我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从来没有……”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其实……其实都是骗你们的，除了灵乐，我谁都不想要。”曲怀香哭得很难过。
“这么多年了，每一天夜里我都梦见他，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每天都在我脑中重播一遍。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忘。我以为只要忘记他了，我就可以重新开始，可是我发现，我自己根本就不想忘……”
曲怀香已经哭花了妆，她索性也不再去擦，她只觉得脑子里乱得很，忽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了起来。
“我这一辈子……算是折在他手里了……”曲怀香说罢，她拿起桌上的酒瓶子，咕噜咕噜，全给喝了下去。
天音看着她，却无法阻止。原来这个，才是真正的曲怀香，从前的曲怀香有爱就要说，有怒就要发。可如今才知道，真正让她痛苦的东西，她也是埋在心里。只有酒才能让她说出来。
原来这一点，世人都一样。
“你别喝了，喝多了伤身。”
“你没有失忆对不对？”曲怀香忽然勾住了天音的脖子，她看着她，虽然她醉眼朦胧，虽然她满脸都是醉意。
可是这一句话，却击中天音心头，她们互相看着对方，曲怀香抿着唇笑，天音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她早已知道，原来一切她都知道，只是不说。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没有失忆……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还记得我们。”
曲怀香忽然一把将天音拥在怀中：“天音……你比他有情多了，至少你还会回来看我们……”
然而，她这一句有情，却让宋天音羞愧难当。她抱着曲怀香，抚摸着她的头发。
曲怀香趴在天音肩头睡着了，天音把她抱到自己床上，看着曲怀香，她心里有一种难以言明的负罪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