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刚考完试的下午，人声鼎沸，夹杂着学生的欢呼声和兴奋奔跑打闹的身影。
学校的后花园里，有一张圆石桌还有几座园墩，陈时，林小羽，方恒和於晏清一一坐下，聚在一起为了这件事而焦躁不安。
陈时露出愧疚的神情，“我们去看一下她吧，我们..."
方恒伸手拍拍她肩膀，安慰她，“我们也不知道玩个打地鼠游戏会伤害到她啊，你也别太自责了。”
林小羽和於晏清对视了一眼，林小羽说“这样吧，星期天，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她。”
陈时嗯了声，抹了抹眼睛，她是她们几个中唯一一个看到蒋音躺在担架上伤痕累累的被抬了出来，冲击最大。
“你别哭了，像个小花猫一样。”於晏清递过来一张干净的纸巾，眼神柔和的看着她。
星期天，陈时买了水果等在约好的地方，方恒和林小羽随即来了，林小羽说今天学校让於晏清去参加市里的青少年调研大会，他没法来了，陈时哦了声，“那我们走吧。”
安静的清晨，医院里也静悄悄的，除了来往的医生和值班一脸疲惫的护士，也没其他人。
他们在前台询问了蒋音的病房号，一行人心情复杂的拎着大袋小袋的水果和补品找到了她的房间。
敲门的声响惊动了病床上的女孩，她睡眼惺忪的抬起上半身，疑惑的看着他们。
陈时进门看见她的面容愣在了原地，林小羽面色平静的推了她一把，陈时回过神来看了林小羽一眼，愧疚的低下头，轻声说了声对不起，不敢看她的眼睛，把水果和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上。
“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会造成对你的伤害。”方恒诚恳的道歉。
蒋音扫了他们一圈，垂眸，“没事，你们也不知情。於晏清没来吗？”
“他被学校派过去参加青少年调研大会了。”
蒋音细不可闻的嗯了声。
三个人站在病房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面相觑，蒋音也猜出了他们的想法，佯装打了个哈欠，“我还需要休息，那个...陈时你留下来帮我削一下水果吧。”
陈时啊了声，“好。”，林小羽和方恒对视了一眼，识相的走了，轻轻关上门。
静谧的病房里，陈时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认真的低头削苹果，一圈圈红彤彤的苹果皮随着刀锋剥下。
蒋音头靠着枕头，闭上双眼，纤长的睫毛像漂亮的扇子，她姿态慵懒，像只打盹的猫。
过了很久，陈时把苹果皮倒进了垃圾桶里，唤她，“蒋音，苹果好了。”
……
“蒋音？”
……
陈时有些忐忑，“蒋音，你怎么了？”
“陈时，你觉得是谁安排了这一切。”她毫无预兆的出声。
“我…我不知道。但是绝对不是我。”她斩钉截铁的说。
蒋音很奇怪的闷声笑了出来，“我知道不是你。”
“其实…”她睁开好看的眼睛，眼神却是漂浮的，没有焦距。
“我知道是谁。”
陈时手里的苹果掉了下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撞到了桌子脚停了下来。
“是谁？”
蒋音垂着头，摇了摇头。
“不能说吗？”
见她不回答，陈时也明白了。
“那你告诉我…是想说些什么呢？”
她眼角微微下垂，眼里突然有了神采，似笑非笑的盯着陈时，
“以后…你可能和我一样的下场…也可能死的比我还惨。”
陈时心里咯噔一声，对视了几十秒。
“我…先走了。”她放下水果刀，逃亡般关上门跑了。
繁华的市区街道，人来人往，喧嚣热闹。
“方恒，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林小羽走在街头，方恒紧紧跟在她身后，像牛皮糖一样黏着她不放。
她把垂在肩头的头发往后拨了拨，眉眼里都是怒气，“我和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方恒面色平静的看着她，眼里有受伤的颜色。
“你就把我空气好了，视而不见。”
林小羽不可置信的哈了声，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这么大个人让我把你当空气？”
她不耐烦的走了俩步，发现方恒还跟着她，她回头瞪着他，走到路边，伸直手，很快，有辆计程车停了下来。
她看都没看方恒一眼，打开车门，“师傅，去大润发。”然后坐了进去，砰的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站在远处的陈时叹了口气，双手放进衣服口袋里，小跑到站在原地的方恒边上。
“你们俩…真的…”她小心翼翼的开口。
方恒眨眨眼睛，害怕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你看，关系变了语气都变了。”他低声说。
陈时缄默不言，静默的看着他，突然看见他手里亮着屏幕的手机，他竟然拍了林小羽乘坐的那辆计程车车牌号。
陈时摸了摸鼻头，心里有些哑然。
“好了…我们去电玩城吧。”她拍了拍他肩膀，故意升高了语调。
“你那个渣技术，我才不和你玩。”他很嫌弃的移开她的爪子，扫过她脸的眼睛红红的。
“那我…走了啊。”陈时看情况不对，“拜拜。”
她摇了摇手，头都不回的走了。
有人说，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你想成为她的空气，无处不在，希望成为她不可缺少的存在，又害怕成为她视而不见的透明人。
所以，你总是倔强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她眼前，希望自己能变成她的习惯，希望有那么一天你故意使坏不出现了，她还会问一句，你去哪了，那就足够了。
陈时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不停变换的红绿灯，想起了那张清秀总是噙着笑意的脸。
我在走路时，心里也在想你。
夜幕降临，病房里没有开灯，很暗。
长发垂下的少女穿着单薄的病服僵硬的站在落地窗前，色彩单调的窗帘被拉开一角，灯火璀璨的城市在黑夜里喧嚣，落寞。
卡擦一声，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只手掐住了她细嫩的脖子，力度不断收紧。
“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她眼睛往后，余角里看到了一个戴着WIN字样鸭舌帽的男生。
他的脸埋在压低的帽檐下，黑夜将他修长的身影隐藏。
“你右手大拇指上的那个伤疤是你13岁那年我划的。”
脖子上的力度变弱了，接着彻底离开了她纤细的脖子，她用力咳嗽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男孩静静的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蒋音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抬起泛着泪的双眼盯着他的脸，笑了。
“你这顶帽子你都戴了好多年了，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就戴了。”她故意用玩笑的语气调侃他。
男孩双手攥紧，没出声。
“其实…”蒋音苦笑，声音里透着落寞，“我父母死了的时候我就知道快轮到我了。”
她笑的凄美，抬起胳膊，放慢镜头般伸向他，想抬高他的帽檐看看她挂念了好多年的那张好看的脸，男孩往后一躲。
她尴尬的收回手，气息微弱，其实她现在应该躺在病床上输液，但她把针头拔了。
“我想知道，你杀我，有没有一点是因为她？”
男孩像是想了很久，最后用一种很低很低的声音回答她。
“你差点用杀死小柯的方法杀死了她。”
蒋音回想起那杯水和那个10岁女孩干净可爱的脸，凄厉稚嫩的哭喊声又回荡在她耳边。
那个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长相漂亮，举止优雅，但偏偏他对她的美丽视而不见，她百般努力都得不到他的关注。
但他很喜欢围着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转，在她面前，他总是不自觉的露出好看的笑容，会用比她还笨拙的方法逗她笑。
那种疯狂的嫉妒和占有欲在她心里发芽生长，终于有一天她用一种极度笨拙的的方法杀死了小柯。
“我会死的，但是…我不希望是你亲自杀死我，我明天就不会留在…这个世界上。”她潸然泪下，声音哽咽着，单薄的身躯像梧桐树上落下的枯叶。
“好。”凉凉的语气里漠不关心，倏忽间，人就消失在冷冷的房间里。
上午九点钟，陈时手里端着盛着稀饭的碗，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电视机正在播放一条新闻。
“现在为大家报道一条消息，今日早上七点钟，人民医院里的清洁工发现了一具女孩尸体，由警方鉴定是昨夜12点左右跳楼自杀，该女生是不久前一中附近发生虐待事件的主人公蒋音同学…”
她眼睛逐渐放大，呼吸急促起来，她死了。
“我知道是谁。”
“以后，你可能和我是一样的下场，也可能死的比我还惨。”
她放下手里的碗，搁在茶几上，整个人窝在了沙发里，脑海里不断回想起昨天她所说的话。
人民医院附近的公园里的荒凉一角，戴着WIN字样黑色鸭舌帽，身穿黑色皮夹克的少年站在浓密的树荫下，从另一边缓缓走来一个高挑的女孩，停在他面前。
“完结了。”她说，语气里有些欢愉的味道。
男孩垂着头，将面容掩藏在帽檐下。
璀璨的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间隙落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双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
女孩歪着脑袋笑了，长长的马尾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