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狼后毒伤发作,在天狼宫中过世。
这半个月里,扶桑和赵淮玉一直守在狼后身边。
两人暂时放下心中的仇恨,放下所有的悲伤,只是像往常一样,守在狼后身边聊天玩笑。
狼后死前,召集族中长老到天狼宫中,宣布狼王的位置由云铭来接替,并将族中大小事务托付给云铭,叮嘱云铭照顾好扶桑和赵淮玉。
狼后过世时,一手握着扶桑的手,一手握着赵淮玉的手,脸上含着一抹会心的微笑。
这一次,扶桑没有像狼王过世时那样,绝望的痛哭,只是将眼泪忍了又忍,故作平静地攥着狼后渐渐没有温度的手。
可她终究做不到波澜不惊,就在狼后闭眼的那一刻,她微微张开嘴唇,嘴角不住的抽搐,竟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唯有泪水喷薄而出。
归根结底,没有哪颗心坚如磐石,百毒不侵,多的只有佯装强悍的人罢了。
自那以后,云铭继任狼王之位,掌管天狼族大权。
云铭处理族中事务已有一段时间,早已是个有模有样的部落首领。
加之他为人沉着冷静,深得族人的拥戴,就连一干想欺负他年轻的长老们,也都挑不出他的刺来。
因此狼后虽然归天,天狼族的一切倒都是有条不紊,且刚打了胜仗,族人们比起往常也更加大胆了。
只是这次击退司幽族时,彦昭用五昧真火烧了百里山的一半,故而天狼族的人失去了百里山上一半的猎物和野菜。
如此一来,族人与两军交战前相比,更加穷困了些。
好在云铭做事有条不紊,先是鼓励族人在百里山下和族西南的空地上种植蔬菜,又鼓励渔民到倾心江上捕鱼。
这样对付下来,族人的生活便不受太大的影响。
只是扶桑终究有些愧疚,这日听说族人们都到百里山下种菜,也拽着赵淮玉一起去,本是打算向族人道个歉的。
不料到了百里山下,只见族人们一个个心情焕发,都在讨论此番打了胜仗的事。
有人道:“这次咱们打赢了司幽族,可算是能抬起头来做人了!”
“可不是嘛?这司幽族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多少年?这次总算是也让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厉害!”
说到这里,便有人想起了扶桑:“要说这次能够退敌,还多亏扶桑姑娘,听说是她指挥族兵们火攻司幽族,这才没让司幽族大军在交战那夜趁虚而入。”
“自从狼王病重,扶桑姑娘便为我们天狼族立下了不少功劳,可那些贵族就是看扶桑姑娘不顺眼……”
闻言,扶桑斜了赵淮玉一眼,赵淮玉戴着一顶草帽,抿着嘴偷笑了半天,才拽着扶桑离开百里山。
回去时,在途径的一条林间小道上,赵淮玉对扶桑道:“这些人都没有怪你,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扶桑舒了一口气,抓了抓脑袋:“还好族人们通情达理。”
说着,扶桑无意间捕捉到赵淮玉眼角流泄的一缕复杂,见状,扶桑诧异道:“你怎么了?”
赵淮玉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扶桑:“桑爷,你真的将自己当做天狼族的一份子了,是吗?”
“这还用问?我不像你,有娘亲陪在身边,还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谁,我只知道狼王狼后胜似我的爹娘,所以我就是天狼族人。”
话落,扶桑反问赵淮玉:“你难道不是这样吗?”
铺满红色树叶的小路上,几束金灿灿的阳光从枝叶之间漏下,映在赵淮玉凛冽的脸庞,他扭头注视着扶桑,正是一副疏离的神情。
他摇头:“桑爷,我从来都清楚自己不是天狼族的人,无须别人提醒,我也不会忘记,我是赵国的公子。”
“这些年来,我总会梦见公父的死,梦中的他叮嘱我替他报仇,所以我永远都忘不了,我身上流着赵国人的血。”
扶桑静静打量着他,忽然有些心疼,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也只在她面前嘻嘻哈哈罢了。
心绪浮沉之间,赵淮玉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日我明知司幽族破了我的问题咒,却仍要上阵,其实只是为了赌一赌。”
“我想,这次若是我不耍小聪明也能战胜敌方,那么或许我这些年来对自己的磨砺也有了成效。”
“桑爷,我想是时候替公父报仇了。”
扶桑柳眉一跳:“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天狼族,回赵国去了?”
赵淮玉点了点头,墨黑的瞳仁有光芒陡闪,扶桑却为赵淮玉捏了一把汗:“你孤身一人如何报仇?萍姑那儿又怎么交代?”
赵淮玉却敛去了浑身所有的玩世不恭,态度沉稳道:“我娘那边我会去说清楚的,至于复仇,纵然孤身一人,这也是我不得不做的事。”
扶桑并未多言,只是“复仇”这二字,让她突然想起一些事来。
“狼后的死,罪魁祸首是玉玲珑,可始作俑者却是铃兰。眼下战事刚刚结束,我找不了司幽族的麻烦,但这铃兰……”
说罢,扶桑加快了脚步,准备到落霞殿去报仇雪恨。
赵淮玉素来不爱掺和女子的恩怨,此番却也跟上扶桑的步伐,恨声道:“为狼后报仇,也算我一个。”
于是两人心急火燎地杀进落霞殿,打伤了落霞殿里所有的下人,却发现铃兰不在家中。
扶桑无须多问,就知道铃兰定是去找子瑜去了,遂领着赵淮玉杀将到祭司殿外的竹林里去找铃兰。
上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扶桑发现了子瑜和铃兰的奸情,此番前来这片竹林中,这一男一女仍然站在当初的位置,光景却大不一样了。
扶桑和赵淮玉在不远处驻足,望见子瑜背对着铃兰,他的嗓音似是蒙了一层霜:“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再也不会见你。”
铃兰不听,从子瑜身后环住子瑜的腰,紧紧贴着子瑜。
下一刻,子瑜竟狠了心,将她的双手掰开,转过身来恨色注视着她:“铃兰,当夜我曾与你说过,若是此战天狼族有何不测,我和你的缘分便到此为止。”
这时,铃兰终于见缝插针:“子瑜,咱们天狼族这不是没什么事吗?我们已经打了胜仗了啊!”
“可是狼后归天了。”子瑜冷冷地白了铃兰一眼,扭头就走。
铃兰却再次追了上去,不小心踩了林间的落叶,滑倒在子瑜脚下,死死抓住子瑜的脚腕,痛哭流涕道:“子瑜,我当初也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才做了错事的啊!”
“子瑜,全世界都可以怪我,可是你怎么也不肯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