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世民在程家口谕就算是圣旨,但毕竟大军出征不是小事,需要履行朝廷的议程,皇帝就带着一家子火速回宫了。
牛进达也得赶紧去军中整备,等待宫里定下出征的日子时辰,正式接印出征。
其他老将以及老亲故眷看程家要准备闺女出征的事情,也都告辞走了。
程家,就剩下亲一家子相对无言,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琦泪眼不干,老程老两口子更是心如刀绞,儿子生死未卜,眼看看闺女也要上战场,若是再有个闪失,这家子就全活不下去了!
程小七看的心口发堵,当务之急必须让家人安定下来,一瞥眼又看到单鹰懒洋洋靠在门框上,对这孩子的来历也得有个说法,站起来叫道:“爹娘,嫂嫂,你们都别哭了,事到如今,我就对你们实话讲了吧!”
果然一家子的注意力暂时被程小七吸引过来了。
程小七煞有介事的叹息一声说道:“唉,原本我并不想说出我的来历引世人惶恐,但事急从权,只能告诉你们了。
相信爹娘跟嫂嫂对于皇家对我的重视,一定都有点察觉对吧?”
程咬金忽然沉声叫道:“住口!”回头对下人们吼道:“都退出去五丈以外,没有我的允许不允许任何人走近。”
下人们都退出去了,单鹰瞟一眼程小七也要走,程小七却叫道:“小鹰你留下。”
程咬金早就注意到闺女回来后,带了一个陌生少年,他起初以为是李恪看闺女被掳,分出自己的暗卫给闺女用,也就没询问,现在才发觉不对,仔细看了一眼单鹰,忽然脸色骤冷:“你姓单?”
单鹰脸色都是桀骜不驯,拧着眉毛,斜着眼,梗着脖子粗声答道:“对,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单鹰!
这会子屋里没外人,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姐刚刚替我隐瞒了,其实,就是我收了吴王妃一万枚银币,把我姐掳走了!
要不是她跟我滴血认亲,证实是我亲姐姐,你们以为小爷我愿意踏进你们这种为了权势,杀害结义兄弟的不善之家呢,哼!”
程咬金跟七奶奶一起脸色大变,老公母对视一眼后,七奶奶出人意料的“嗷……”哭出了声,扑过去就把做出防御措施的单鹰抱在怀里:“我滴肉啊!你就是我那可怜的五弟妹留下的独苗苗啊!当时你娘把你托付给我,我去洛阳接你的时候,都把你抱在怀里了,却被天杀的丁彦平把你抢了去!
孩子啊,你还记得吗?你跟铁牛一样大的,生下来你娘就笑着说送给我当双生子,后来就让你认我做干娘了,哎呀我的乖乖儿啊,你可想死干娘了啊!”
单鹰略懵逼!
这些女人都是怎么了?
姐姐一看到他就要死要活要认他做弟弟也就罢了,毕竟是亲骨肉,虽然转生为人又有了亲爹娘,但跟姐姐依旧血脉相连,认下姐姐这没什么可说的。
可程咬金夫妻俩明明是仇人啊!仇人之子堂而皇之的上门,不是该翻脸捉拿斩草除根的吗?怎么扑过来就乖乖肉的认干儿子?
程咬金一直用冷静的眼神看着老妻和被老妻抱住的那个少年,这少年不需要证实,那就是瓦岗寨最初64弟兄排行第五的单雄信的儿子!
想当年,程咬金刚认识五弟单雄信(注)的时候,五弟就是这样一幅桀骜不驯的样子,这少年的五官身形乃至微小的神态变化,统统就是五弟的翻版。
看着单鹰,程咬金一时间神情恍惚,几乎以为时光回溯到多年以前,那时候,他跟五弟以及64兄弟在贾家楼结拜的时候,还都是青春少年,啸聚山林快意恩仇!
后来程咬金跟尤俊达劫皇冈被抓,还是单雄信冒死救出他们俩,一起杀了知县正式造反。
可叹呐!
亲如手足的兄弟,最后却因为择主不同而分道扬镳,五弟为了报答王世充的知遇之恩以及翁婿之情,拒绝降唐最终被擒,在兄弟们含泪辞别后慷慨赴死。
可以说单雄信的死,是瓦岗老兄弟们每个人心中都共同梗着的一根刺,并没有一个人真心的痛恨单雄信,单鹰理所当然认定的大家会仇视他是非常幼稚的。
看到单鹰已经被老妻抱着哭喊的脸色柔和下来,程咬金明白这孩子骨子里跟自己的五弟一样,是面冷心软,已经没什么威胁了。
关键是,刚刚小鹰提到的“滴血认亲”是怎么一回事?
闺女来历奇特,袁天罡乃是神仙,都能因为给她推命推到狂喷鲜血,五弟媳乃是王世充之女,大家都知道只生了一个孩儿就是小鹰,小七怎么可能跟小鹰是亲姐弟?
闺女实在太重要了,身世弄不明白绝对不行。
老程咳嗽一声说道:“夫人,先冷静,既然孩儿回来了就不会走了,还是先听女儿说明白身世再说。”
七奶奶看似粗疏豪迈,其实心细如发,为人处事极其缜密,刚刚抱住单鹰大哭,自然也是她质朴的智慧,听到丈夫叫喊立刻不哭了,却还是拉住单鹰的手不丢开。
弄得那孩子想甩开又怕伤了老人家的心,别别扭扭被她拉着一起坐下了。
程小七小脸严肃认真,眼睛里闪烁着奇特的光芒,压低声音,塑造出一种神秘、隐秘的气氛说道:“其实,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因为不愿意遵守我们世界的规矩,被长辈惩罚,丢下这滚滚红尘,阴差阳错被母亲救了回来,这才有了我们的这段情缘。
至于小鹰,乃是我的弟弟轮回到这个界面,恰好他掳走我后被我认出来,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我们世界的人对于年龄是没有概念的,而且,我们还有一定的法力。
虽然我因为掉落到这里,吸收不到我们世界特有的天地灵气,法力已经微乎其微了,但,还是有些常人不能的本领的。
爹娘嫂嫂还记得我哥哥出征前,我曾经百般反对,不许他去的事情吗?”
这一番玄妙的理论,听的老程夫妇加上李琦都连连点头,当时真的是程小七暴跳如雷,骂他们一家子都被军功冲昏头脑了,要是人没了,挣回来一顶金帽子给谁戴?
但是程家人骨子里的好战因子以及将门荣耀感促使下,一家子都无视闺女的反对,还是让丑牛走了,后来丑牛在松州立下战功,大家都开心不已的时候,只有闺女神色古怪,眼神里都是担忧。
“我之所以反对,是因为哥哥走之前,我就梦到他身中数箭,倒在雪地里,而且不止一次。”
“啊?我的夫啊……”李琦又哭软了。
程小七跺跺脚:“先别哭听我说!”
“啊?哦……”李琦被彪悍的小姑子吓得赶紧闭了嘴,怯怯的看着她哽咽。
“也是因为此,我才逆天而行,把我的世界里的东西强行弄出来,让哥哥带着防身,万不料还是没有让他躲过命运的安排……”
程小七说到这里,转了口气说道:“不过爹娘嫂嫂放心,我哥临走之前,我在他身上做了一点手脚,让他的生机跟我息息相关,若是他生机断绝去世,我一定会第一个感应到的。
现在我感应到我哥哥虽然羸弱了一点,但生机旺盛,丝毫没有性命之忧,只要我赶紧赶过去,一定能把他安全带回来的。你们就都给我收起眼泪吧,多笑笑也算是给我们兄妹的美好祝福。”
程小七说完,大家都是神色古怪,七奶奶忽然抹拉一下脸上的泪,咧开嘴就笑了,虽然笑的那么勉强,看上去那么可怜,却还是笑了:“对啊对啊,丑牛好好地,等小七去就带回来了,我们哭啥哭啥?
琦儿,你也把眼泪擦擦,我们等着丑牛回来,你们俩也该给我生个孙儿了。”
李琦羞得红了脸,果然就不哭了,因为妹妹的神奇已经不是第一次验证了,而且,父皇母后尚且提过妹妹就是天上的星宿嫡落凡尘,她现下自己都承认了,那还有假?
老程却没有那么好糊弄,直接说道:“小七,你跟我到书房。”一个眼神递给老妻,七奶奶心领神会。
单鹰想跟上去,却被七奶奶搂在怀里,已经乖乖肉的叫着,在他脸上“吧唧吧唧”好几口了,这种湿腻腻的感觉是他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的,很恶心,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好似……梦里的娘……
反正,单鹰已经很厌烦很着急想跟姐姐一起出去了,却就是无法也不是太想推开这个老妇人,让她别再这么对自己了。
从认下这门亲之后,程小七就跟义父有着高度的精神默契,她知道老爹把她拎出来要干嘛。
走进老程的书房,程小七就抓起桌上的一个茶盏,拔下头上一根银簪,怀里摸出一个小包,打开小包把里面的粉末捏一点进茶盏,倒进一点冷掉的开水,牙一咬对着自己手指一扎,一滴血滴进茶盏,又二话不说拉过老爹的手扎破,又是一滴血滴进去,然后把茶盏塞给老爹,自己坐下喝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