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始至终,无论那四个“鬼”如何逼问,王全都没有说出幕后主使的王爷到底是谁,问急了就说:“你们也一起听王爷安排计划的,干嘛还要问我王爷是谁?”
竹林外面,挡着一道屏风,屏风后面,悬挂着几盏灯笼,蒲团上坐着大理寺两位大佬,还有个负责记录的侍曹手不停笔一直在写。
终于前面没啥新鲜东西交待了,主使王爷是谁却还是问不出来。
张蕴古跟戴胄对视一眼,均觉得审问到这个地步是恰到好处,无形杀人案已经告破,真查出幕后主使的王爷是谁,反倒是一件大大的麻烦,要知道自古至今,牵涉到皇宫争储漩涡中的官员,很少有好下场的,这个人不讲简直是太妙了!
戴胄一挥手,那记录的侍曹递上去两张纸,另外两个站着伺候的军曹接过去走进竹林,沉声说道:“画押!”
此刻王全浑身发软,思维飘忽,哪里还能分辨出是人是鬼,这需要画押的供词到底是阎王爷要的还是官老爷要的,他已经吓破了胆,但求赶紧完事,下意识的抓过纸笔花了押。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响起,竹林里突然间灯火通明了。
竹林一角走出来四个“鬼”,他们嘻嘻哈哈笑着,每人从头上解下一个麻布床单来,王全定睛一看,果然是六率的军士,不过却是活生生的人,哪里是死掉的候方等四个人。
程小七拿着一把手电筒走了出来,刚刚的鬼影满林子乱飞拆穿了十分简单,就是这些披着麻布的军士被她用手电筒一照,按照她的指挥飞快的走动并且变换投射角度,也就出现了奇异的效果。
至于半空中飘着的光芒,乃是程小七用蜂蜡自制的蜡烛,让人跳上王全住的房顶,把用绳子系着的蜡烛点着悬垂下来。
那血,自然是特意弄来的猪血,命人在高处洒下来。
那些“鬼”询问的话语,也是程小七小声的教一句,那些人就学一句,硬生生把吓破胆的王全带进沟里,按她想的结局说出了所谓的真相。
当然,某王爷的计划里面,杀人灭口的环节是肯定存在的,这一点某七猜的透透的,略微一诈,王全果然竹筒倒豆子说了出来,这才一计凑效,连带的洗清了她自己杀人的罪名。
最最让程小七感到幸运,并感到极度不可思议的,竟然是世间还真有可以让人表面看上去毫发无损,其实把人心脏打碎,致人死命的神奇武功“碎心掌”,这简直是老天爷替她程小七量身打造的替罪羊啊!
至于王全为啥这么好骗,是因为他喝的小酒里面,被程小七掐准了量投放进去一定量的麻醉剂。
麻醉剂量够用的话会让人失去知觉,少量的话就会浑身无力,神经麻痹,反应迟钝,思维能力下降,作为首席麻醉师的闺女,这个量程小七当然掐的极准。
这些行头,都是程小七假借差人回卢国公府取换洗衣服,让忠心耿耿的小棒子回去拿的。
至于大理寺的两位大佬,则是李承乾按程小七的计划,派人悄悄请来的,毕竟这场戏需要他们亲身参与才有效果。
此刻,魂不附体的王全再傻,也知道自己上当了,他绝望的看着一步步走近他的张蕴古跟戴胄。
张蕴古冷冷的问道:“现在,你可以说主使你们的是哪位王爷了吧?”
王全脸上突然泛起一阵诡异的笑容,随即狠狠地咬了咬牙。
程小七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惊叫道:“哎呀不好,赶紧捏住他的嘴,他要自杀!”
已经晚了,王全嘴角冒出恐怖的黑血,随即就死的透透的了。
但凡是做人奸细的人,都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妈蛋的牙齿里藏毒药的事情还真的存在,这让某七十分沮丧。
不过,大理寺两位大佬却长长地松了口气,张蕴古转脸对慢慢走出来的李承乾说道:“太子殿下英明,此计果然令真相大白,只是此贼已死,没能问出幕后真凶,甚是遗憾,您觉得该怎么办?”
李承乾刚想说自己一定追查到底,揪出幕后主使人的话来,程小七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捏了捏,抢先说道:“张大人,戴大人,太子跟小七作为受害人,其中详情以及幕后主使人是谁,我们早就心知肚明,只是太子仁慈宽厚,宁肯背负无能平庸的名声,也不忍手足骨肉相残,更不忍皇上皇后为此痛心,故而一直隐忍真情。
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将太子逼到死地,但太子还是不忍发难,宁肯自己借酒浇愁,也不忍兄弟反目成仇。
恰好小女子在宫内听闻此事,以闺中名声相胁迫,太子才勉为其难安排此计,让王全自己说出真相,既然现下王全已死,太子的意思是就此结案算了,那幕后指示的王爷是谁……唉,我们就成全太子殿下爱惜兄弟的一片拳拳之心吧。”
张蕴古跟戴胄听的脸色大变,赶紧跪倒叫道:“万没想到太子殿下有如此仁德之心,为了孝悌,竟然委屈自己那么久,真真让下官能感佩五内!”
李承乾心里也是“轰隆隆”直响,今天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走进了绝路,成为一个被抛弃的可怜虫了,万没想到,这个神奇的妮子神奇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手导演了这场戏,一下子让他反败为胜,走出了绝地。
其实到现在为止,李承乾对整件事还是一头雾水一无所知,至于程小七提到的“他早就知道是哪个兄弟主使,为了怕手足相残父母痛心才宁肯不说”,统统都是子虚乌有的瞎话。
李承乾自己最清楚,他根本不知道谁是幕后主使,若真知道了,他绝不肯委屈自己,早就说出来了!
但听完程小七的话,又看到张蕴古跟戴胄的反应,李承乾瞬间明白这妮子的用心良苦了!
这样一来,首先给这两个大佬一个他李承乾胸有成竹,而且睿智不凡的印象,又凸显了他慈爱孝悌,心存大局的广阔胸怀,简直是妙不可言。
太子不傻,有了程小七的故弄玄虚,他当然是顺着演下去了,怀着满腹的酸热,李承乾仰脸向天,双手背在身后,满脸的悲天悯人,幽幽叹息一声说道:“唉,张大人,戴大人请起,两位大人不必忧心,今日之事就按两位所见所听据实上奏父皇吧,其他的疑团父皇若是询问,孤会亲自解释。”
张蕴古跟戴胄一块石头落地,开心的站起来说道:“既如此,微臣等还得回去检查王全尸首,写明查案报告,明日早朝就上奏皇上,还请太子殿下一并回复。”
“嗯,辛苦你们了。”
张蕴古跟戴胄带着死尸走后,李承乾挥手让参与的六率亲卫退下,一手一个,拉着苏瑾跟程小七进了书房,紧闭大门。
竹林另一面黑暗处,悄然站立着几个人影,正是大唐皇帝跟几个暗卫,皇帝气的喘气都粗了:“观音婢,万没想到朕的儿子之中,还有此居心不良,狼心狗肺之徒,既然承乾知道是谁,咱们现在就去问明白吧。”
长孙后柔柔的叹息道:“唉,二郎,咱们若是现下出面,以后可就不能再来东宫查探了,还是不要去了,等明日承乾上殿,必然会给您一个答案的。”
“哼!气死朕了!即便是想争皇位,也该如同朕发动玄武门兵变那样,明刀明枪的争个高下,也不知道是哪个孽畜,竟然想出掳掠弱女,凌.辱致死陷害亲兄的下贱毒辣诡计来,真真是禽.兽不如!”
长孙后却很是欣慰的样子,竟然轻松的笑了说道:“程家小七能帮承乾筹谋到这种程度,也真真是滴水不漏了。妾身就说了,承乾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二郎你看看,妾身没说错吧?”
皇帝却悻悻的说道:“一个大男人,脑袋瓜子连程家那个小妮子一成都比不上,你还替他开心?还有那个太子妃,之前看上去还颇为得体,谁知跟承乾一样木头木脑,遇到事情只会哭,以后真做了一国之后,哪里能如同你辅佐我一样处处妥帖哦!”
长孙后还是心情大好的样子,轻笑着说道: “二郎不必烦恼,孩子们还小,有的是时间从长计议,咱们先回宫吧,别让承乾的人发现了。”
皇帝还想说什么,长孙后柔.软的小手已经握住了他的大手,他终于不做声了。
随即,轻微的脚步声很快不见了,一晚上热闹不已的竹林终于恢复了寂静。
东宫书房里,李承乾突然对着程小七跪了下去,苏瑾也赶紧一起跪下,弄得程小七气恨不已。
懒得陪他们两口子跪下,又不能站着受礼,某七索性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满脸的怒其不争,瞪着李承乾骂道:“承乾呀承乾,我费尽心思设计这一切,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两口子对我感恩戴德吗?
你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吗?我告诉你,还有很多环节没有完善,今晚咱们时间紧的很,你不赶紧跟我商议如何善后,弄这虚头巴脑的磕头作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