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对家里财务管理工作退居二线的程夫人,早就不再干涉闺女的措施了,但总觉得收药钱对袁神仙太过不敬,可是闺女赚了钱是家里用的,又不好意思强行阻止她,只好退后几步化身“同谋”,跟儿子一起看闺女如何宰肥猪。
程小七利落的跳下床,脆生生高声叫道:“李道长,小女身体不适,刚刚起来,请您在外面稍待片刻,梳洗过后马上出去。”
“不妨不妨,小娘子请安心梳洗,小道候着便是。”
程小七兴奋地上蹿下跳,吩咐阿九赶紧去厨房给她拿一块生姜,然后接过小棒子递过来的湿毛巾草草擦了一把脸,哪里还有半点昨天泪人儿般的柔弱,两只眼睛精.光闪动。
等梳洗完毕,阿九也把生姜拿来了,程小七掰开一大块塞进袖子,众人也不知道她要做啥用。
有钱赚的时候某七最是礼数周到,也不叫人家李淳风“死神棍”、“小蜜.桃”了,走到门口施礼说道:“劳烦李道长久候了,阿九,赶紧泡茶。”
院子里大树下面摆着桌椅,大家坐下了,李淳风腼腆的说道:“上次家师突发旧疾,多蒙小娘子施以援手,赐下丹药救了家师,原本早就想来送药资,奈何家师一直缠.绵病榻,直到今日才能起来,立刻差遣小道来了。”
程小七满脸羞惭的说道:“原本治病救人乃为人良知,索要药资很有些无理……”
程夫人听到这里,以为闺女终于明白钱没有神仙重要了,松了口气赶紧点头,刚想说话,却看到闺女一个眼神,才明白合着人家是故意客气几句遮盖颜面,等着李道长主动给钱的,只好赶紧闭嘴了。
好道士李淳风果然不负某七所望,赶紧说道:“小娘子说哪里话来,您拿出珍贵的丹药救家师性命,我道门上下就感激不尽了,哪里能让您连本金都搭进去,请您惠赐一个数目,贫道也好奉上药资。”
程小七突然幽幽的叹息一声,抬起袖子遮住眼睛,等她放下手的时候,大家却傻眼的发现她眼睛红红,珠泪盈盈,娇柔婉转,神情可怜之至。
“李道长,您虽然自幼出家,毕竟还有袁神仙疼爱呵护,而小女糊里糊涂昏倒在广通渠畔,父母家人统统不见,还……还患了离魂症,连过往之事都尽数想不起来了……比起您来,更觉命运多舛啊……”
大家都不知道程小七为何好端端想起自己的命运了,但她说的都是实情(……),神态又着实可怜,全都萌生了怜爱之心,七奶奶跟程处默胸口酸热,连李淳风的眼圈都红了。
某七再次用袖子擦擦眼睛,眼泪立刻纷纷而落,哽咽的说道:“那日蒙皇后娘娘天恩浩荡,请来老神仙帮小女摸骨探命,小女心想必然能够找回过往了,可谁知竟连累的老神仙差点驾鹤西去,那可就是小女的罪孽了。
所幸身边还留有一瓶仙丹,依稀记得是亲爹郑重托付,言说此丹世上仅有这一瓶,单是制作就需要八百多种珍贵药材,配置机缘更是苛刻之极,比如药引,就需要白露时的露水,谷雨时的雨水,霜降时的霜水,小雪时的雪水,这四样水来配……”
程夫人咋舌说道:“我的老天爷,这么琐碎呀?那要是谷雨没下雨,小雪没下雪,可咋办?”
程小七哽咽说道:“那就得再等一年。”
李淳风也动容了:“怪不得是救命仙丹,果真了不得!”
“是啊,也是小女福缘深厚,三年内就都得了,配的这一瓶丹药,是给小女保命用的,若非万不得已,亲爹遗物,我是万万舍不得轻用的。
可那日袁道长为我呕血,小女怎可藏私?故而用了十粒,也就是说,小女再遇到危急之时,就少了一条命。”
单纯好骗的蜜.桃道感激的死去活来,恨不能以身相许,站起身九十度鞠躬说道:“啊呀,小娘子如此高恩厚意,真真让我道门感激不尽!”
某七再次擦眼,再次落泪,凄楚不堪的说道:“那倒不必,小女有一个心愿,毕竟这是家父遗留,小女唯一记得的药方,若是天可怜见,能再凑齐药材炼制出来,也算是对父亲的一点报答,更是治病救人的灵丹妙药。故而,需要本金采购药材,这才厚颜向老神仙索要药资,还请李道长向道门解释小女的难言之隐……”
这番话,某七讲的声泪俱下,李淳风听的五内俱沸,这会子莫说是要钱了,某七要用他的心肝当药引子,他肯定眉头不皱一下就当一次比干丞相。
李淳风满脸感动拱手说道:“没想到小娘子还有这般慈悲心肠,若能配出救命仙丹,也是我大唐芸芸众生之福,此乃积德行善在之举,我道门定当倾囊相谢。”
某七含泪悲叹:“成与不成,也不过是但尽人事,各凭天命罢了。本金倒也不太多,记得家父当初为了采购药材,卖掉了我家两千亩上好水田,还有明珠一斗……”
“啊?”
“啊?”
“啊?”
蜜.桃小道跟程家母子都惊呆了。
小棒子两眼冒着红心,憧憬的说道:“天哪,两千亩上好水田,明珠一斗,小娘子你家好有钱哦!”
再次以袖掩面良久,程小七哭的梨花带雨,拼命摇着头说道:“我我我……我想不起来了啊!
有时候梦里,会觉得回到了小时候,住在极其精致的大宅子里,吃的用的,都是现在的家里没有的,可是……我不能仔细想,但凡一想,就头疼欲裂……”
程夫人伸手把她拉进怀里,落泪说道:“乖孩子,你到咱家倒是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娘绝对会把你当亲生闺女疼爱的。”
李淳风已经面如土色,战战兢兢说道:“啊呀夫人,程校尉,小道真的没想到这仙丹如此珍贵,看起来家师给的交子数目根本不够,看起来只能下次来送钱了。”
程小七把脸窝在程夫人怀里,哀哀的哭泣道:“李道长不必着急,回去凑齐了再来也好,我也不说全数药款了,毕竟道门贫寒,就拿出三一之数就好(三分之一),拢共给一万枚金币吧。”
真正说出数目,李淳风倒是回过气来,看起来道门的确是有油水可捞!
唐代立国之后,废掉了隋朝沿用汉代的五铢钱,铸造出开元通宝,贞观年间流通的开元通宝铸造材质分为三种,分别是金、银、铜。
一枚金币值一百枚银币,一枚银币值一贯铜钱,也就是一千文,当时物价不高,三文钱可以买一斗米,这个数量对于已经是女掌柜的程小七来讲是门儿清,她狮子大开口一次,端的是宰的又准又狠。
李淳风诚挚的说道:“小娘子既然说出数目,小道这就回去准备,若是时日长了些,还请您包涵,但请您相信,我道门一定不会赖账的。”
“道长过谦了,小女子怎敢怀疑道门信誉,道长走好。”
娇弱不堪的送走李淳风,眼看人家走远,再也听不到这里的动静了,刚刚还一脸悲天悯人温良恭谦的某七突然一蹦三尺高,惨叫一声:“啊呀,可辣死我了啊!”
正被某七凄婉动人的故事感动的稀里糊涂,怀着一腔爱怜之心,准备抚慰她的程七奶奶跟程处默一下子呆滞了!
“小棒子你个蠢货,还不赶紧拿热水来帮我洗眼睛?生姜擦了半天了,辣的我半死不活啊!”
“啊?”小棒子懵懂的问道:“您用生姜擦眼睛做什么?”
某七辣的团团转,一脚踢过去骂道:“废话,不擦我哭得出来么?不哭出来死神棍能心甘情愿掏腰包么?呀呀呸的,赚点银子我容易么我!
哼,中戏的一帮老古董导师,姐姐如此精湛的演技,你们竟然不收我,简直是摧残英才,该千刀万剐!
啊,小棒子你还愣着,还不去拿热水!”
呆滞的程家娘儿俩直接石化。
接下来,一群被某七的超强演技雷的外焦里嫩的可怜人们,眼睁睁看着她洗过了眼皮就叫肚子饿,看到饭菜就吃得畅快淋漓,一边吃还一边眉飞色舞的说道:“娘,哥,女儿刚刚表现的还不错吧?
唉唉唉,说到底呀,还是我们家太过弱势,在皇帝两口子心里地位太低,连袁天罡那老神棍都比不上,所以呢,想让死神棍们乖乖掏钱,必须得他们死皮白咧上赶着给我们钱才行。
硬要的话,他们跑到皇帝那里去哭一鼻子,说他们是穷酸呀,我漫天要价啊什么的,真不行的话把死神棍作价给我们算了啊!
皇帝一听,脑子一抽,下一道圣旨给免了,咱们岂不白救那老神棍了?现在好了,那小道士已经说了绝不赖账,咱们就等着收银子吧!
娘,哥,你们还别不好意思,袁老神棍不是大唐人民心目中的神仙吗?买神仙一条命,咱家只收一万枚金币真的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