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明白,夫妻俩迟迟不迎客是不行的,看小七芝麻虫一般磨蹭着爬出被窝,就先利落的穿戴洗漱,先去前厅了。
阿九跟小棍子赶紧进来,俩人一起帮忙,总算把眼睛都懒得睁开的主子穿戴好弄下床,梳洗打扮停当了。
打开大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程小七打个哆嗦却欢叫起来:“哇呀,下雪了啊!”
大唐的雪总是比公元2017年早,十月就下了这第一场雪,看上去昨夜下的很是不小,地上已经积了二三十公分厚了,整个院落银装素裹,分外的妖娆。
程小七刚迷醉一分钟就飞快的往外窜,一边狂奔一边叫苦不迭:“阿恪,我的牡丹花啊!可别给冻死了!”
阿九怕她摔倒,飞掠过去扶住她,抿嘴笑道:“主子莫急,昨夜杨妃娘娘就命人把牡丹全部搬回屋子里了,一颗也没冻坏。”
“阿弥陀佛!那就好那就好!”
“幽王妃对佛教很信服吗?”
袁天罡的声音却冷不丁传来,程小七一看那师徒神棍站在一株梅花下面,赶紧笑着说道:“就是随口一说,倒也没比道家更甚。”
“估计这几日,佛门也会有高僧来找王妃,贫道希望王妃娘娘不可忘记是我道门先跟您要的道场。”
程小七脱口而出:“只要不是玄奘法师,其他人肯定比不了您啊!”
袁天罡神情大变:“你知道玄奘?”
程小七一夜雨露滋养,此刻心情正好,开心的笑道:“唐三藏嘛,谁不知晓,不过他此刻还在西域奔波,到贞观19年才会回来呢,放心吧道长,唐僧不回来,没人能比您更尊贵!”
“何故称为唐三藏?”
“玄奘法师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达灵山佛所,取回真经三藏,故而称之为唐三藏啊!”
袁天罡没有再说话,心里却如同惊雷滚过,他叔父动用了十年寿命做代价窥探天机,看出四年后,也就是贞观19年,乃是道门劫难,从那时起,佛门一步步占据天下道场,道门却一步步退却,最终一蹶不振!
袁守城跟袁天罡两代道门领袖哪里忍心看到这种局面出现,好容易从注定的天机中找到了一个变数,那就是面前这个机灵古怪的王妃程小七。
经过周密的策划,袁天罡才出现在洛阳街头跟程小七偶遇,打定主意从昨天起就黏上程小七,无论四年后会是何种局面,必然要着落在她的身上,给道门留下生机。
果不其然,刚刚一句试探,程小七就道破了天机---到时候玄奘带着三藏真经载誉归来,必然会在大唐引发海啸一般的效应,到时候万众信佛,道门式微已是显而易见。
程小七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泻露了天机,她蹦跶着到了前院,果然站满了一院子天潢贵胄,皇子就四个,公主两个,王妃跟驸马爷若干,再加上跟随候怜儿一起出京的弟弟侯杰,都没有在屋里,却在红.梅树丛间谈笑。
“我说呢,你们好容易出京,不偷懒都跑到我家来,原来是贪图看我家的红.梅呀?或许,还想着赖在我这里吃烧烤吧?”
听着程小七的叫声,大家都笑了,想起当初在程家宅院开的烧烤宴,那时候大家大都未曾成亲,正是意气风发肆意妄为的时候,也没有各自的阵营,更没有那么多的忌讳,那才是真正的开心快乐。
候怜儿第一个响应:“对啊对啊,小七,我一看下雪了,就想着来找你弄烧烤,太子非说会打扰你睡懒觉,硬是拦着我到这会子才过来!”
李泰忽然说道:“看来大哥对三嫂的习惯颇为了解呀,竟如此体贴,这份心意恐怕三哥也略有不及。”
程小七从心眼里腻歪这个一肚子坏水的魏王,当初就是他屡次陷害 ,让她刚踏入大唐就差点成为牺牲品,她暗想肯定是自己离京期间,李泰多方坑害逼迫东宫了,否则承乾也未必倒行逆施的那么迅速。
看就这么一句话,李泰就拿出来做文章,程小七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反唇相讥,谁料李恪暗暗捏了捏她的手指,开口说道:“魏王,太子怜惜我跟小七久别重逢,必然是疲累些,晚些打扰乃是他为长兄和储君的宽厚包容,我一个区区郡王,心胸自然是不及太子良多。”
这几句话说的李泰颇为尴尬,程小七颇为羞耻,李承乾颇为自得,足以说明李恪如今颇为厉害。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在场这一群人看似和睦,却各分阵营,太子跟杜荷是一拨,李泰跟侯杰是一拨,李治跟长孙冲是一拨,程小七夫妇还有程处默,外加上文成公主是一拨。
大家各怀机心,明争暗斗,这种状况是程小七最最讨厌的,她懒得搭理挑拨离间的李泰,豪爽的叫道:“既然怜儿从早上巴望到现在了,那就烧烤走起!”
李恪在洛阳城购买的这所宅院,的确是非常的大,一行人走到后园,这里侧面一池碧水,周遭一圈梅花,正中间却有一处房屋,甚是宽大。
大家就在廊下摆开烧烤炉,洛阳城繁华之极,要什么买不到,不一会儿,不单是牛羊肉鲜鱼鸡鸭鹅,就连鹿肉野猪肉都弄来不少,这阵势,比着红楼梦里面大观园烧烤毫不逊色。
一帮人虽然是各自都有小算盘,但终究都是年轻人,最是喜欢热闹的,开开心心的烧烤着,倒也忘记了勾心斗角。
李恪精心的亲自烤好一串鹿肉,小心翼翼的吹凉了,一块块喂到正跟候怜儿争抢鸡翅的程小七嘴里,沙罗忽然出现在他身边,一脸纠结的样子。
暗卫是不能公开出现的,特别是沙罗,身为暗卫首领,也是李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和伙伴,身份神秘,不可或缺,李恪更是对他看重的很,能让他公开出现,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李恪眸光一闪,把手里的烤串递给小七,带着沙罗离开烧烤区域,在池边站住了。
沙罗附在他耳边飞快的耳语几句,李恪神色一变,回头看一眼依旧灿烂大笑着跟候怜儿闹腾的小七,手一挥,沙罗一闪不见了,他自己急匆匆朝前院走去。
李泰一直悄悄看着李恪的举动,发现他离开,得意的笑了笑,故意凑过去说道:“哎呀三嫂,大家正在热闹,三哥怎么走了?”
“啊?”
刚刚沙罗出现到李恪离开,程小七都没有察觉,听到李泰的话,她这才抬起头,果然看到李恪急匆匆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月亮门外面。
程小七心里掠过一丝诧异,她太了解李恪了,若非发生很严重的事情,他绝对不会丢下这么多客人独自离开,还连叮嘱她一声都不曾。
“到底怎么了?”
程小七在心里暗暗嘀咕,谁知一错眼看到李泰的表情,瞬间笑了:“可能是母妃有事叫他吧,别管他,来,咱们继续!”
候怜儿今天最是开心。
想当初侯怜儿做侯家大小姐的时候,也是天真活泼自由自在的性子,被万千宠爱的骄纵不已,要不然也不会当初被李泰挑拨几句,就去卢国公府找程小七PK,两人不打不相识成为挚友后,她还怀着一腔痴爱着李承乾。
短短两载过去,现实已经把侯怜儿从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硬生生磨成一个心如死灰的妇人了。
李承乾娶了她后,就对她很是马虎,一开始也还好,等李元昌把那个妖冶的称心送进东宫后,侯怜儿这个太子妃就越发可怜,等闲连称心冒犯了她,李承乾都不肯为她做主,她在东宫的地位很是尴尬。
所以,侯怜儿最是怀念做女孩时的日子,今天一大早就非要来找小七,就是对那种日子的一种重温和缅怀,她就很是放得开,娇笑着说道:“小七,你可敢与我打一场雪仗?”
程小七豪迈的叫道:“有何不敢,放马过来!”说完,先利落的退后几步,抓起一团雪就砸在候怜儿身上。
候怜儿哪里肯依,也抓起雪团连连还击,这下子长乐跟城阳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加入战团,文成还是羞怯,只是站在那里笑。
“哎呀慧慧,你赶紧帮我准备雪团啊,你没看她三个人打我一个嘛!”
听着大姑姐的叫喊,文成公主才赶紧答应着:“哦哦,好。”然后就负责帮大姑姐准备弹药,看她一对三着实吃亏,试探着帮忙反击,逐渐就放开手脚,彻底加入了战团,这下场上变成了二比三,更加激烈了。
雪仗越打越是如火如荼,当漫天横飞的雪团时不时捎带到几个男人的时候,他们忍不住也打了起来,两拨人占据了水池两面,且是热闹。
李泰是跟程小七几个人一拨的,他一边打雪仗,一边有意识的做出躲避的样子,接近程小七,还把大家都缓慢的朝月亮门方向引。
终于,程小七跑到月亮门跟前,李泰大叫一声:“三嫂,门外面的雪厚,你快去准备雪团!”
这会子园子里的雪被连抓带踩的,的确不太洁净,程小七玩疯了,不假思索的跳出月亮门,到前院抓雪团,谁知不经意抬起头,就呆住了!
远处一株红.梅树下,站着程小七的夫君李恪,他一身玄袍绣着浅黄金龙,站着雪地红.梅下面,如同谪仙般俊美,但,他的怀里却拥抱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子,那女子紧紧贴在他怀里,长发及腰,娇柔婉转,身子轻轻地抖动着,很显然在哭。
李泰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故意叫道:“三嫂,快把雪团递给我!咦,三哥怎么抱着别的女子?”
这一嗓子,打雪仗的人都停下了,默默走过来,看着远处相拥的一男一女,面面相觑。
这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李恪,他蓦然回首,看到程小七阴沉的小脸,却还是没有松开揽在那女子腰间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