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一边小心翼翼地绕开前面拥挤的人群，一边沉着地回答她的问题：“表面上看，应该还好。不过听当时救援的医生说，他头部有旧伤，所以暂时还不知道严不严重。”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傻瓜都知道，张总又不是主治医生，问他估计也是白问。
只是温情现在需要有人和她讲话，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胡思乱想，而胡思乱想的后果是危及腹中胎儿的安全。
“那当时都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突然受伤了呢？”她又追问。
车子已经行驶出了人群拥挤的路段，走向了非常平稳的大道上。
辉瑞的张总踩了踩油门，车子速度明显提高后，他才再次出声：“当时我们就是正常地在赛马，他的速度一直都在我之前，非常地稳定。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忽然一下子抱住了头，看样子非常难受。当时那马儿还没勒停，他双手抱头后就被马儿甩了出去。”
这句话说得画面感极强，听得温情心尖儿都跟着疼。
他身体一向瓷实，曾经在草原旅游时，还空手降服了一头失控怒奔的小马，救下了惊魂未定的何新月。
可今天，他为什么会忽然头疼到难以克制，一头栽倒在还在疾驰的马儿上？！
温情自己没法解释，另外两个随性的人更不行！
许薇薇担心她太过担心而产生对胎儿不利的反应，却又没有更好的宽慰方法，只好紧紧握住她的手，拼命说着：“没事的，没事的，蒋毅吉人自有天相，上次报失踪后都能平安回来，今天也一定能否极泰来……”
然而，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宽慰太他妈无力！之前蒋毅失踪，她们虽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且并没有亲眼所见，所以多少心里存有一点儿幻想。
可今天呢，真实的情况如她们亲眼所见。
蒋毅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任凭医生护士按压他的胸腔，为他测量心跳和血压都毫无反应。要知道他平时一向高冷，从来都是生冷之人勿进的表情，要不是受到严重的伤，他怎么会对此毫不理会？！
温情没办法强迫自己按照许薇薇所想的那样，平静且淡定地认为蒋毅没事儿，反而越发担心，心跳也越来越快。
好在负责抢救的医院就在附近，车子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否则谁都不能保证，时间太长，那个孕妇会不会出现特殊情况。
蒋毅直接被推到手术室里，温情只能等候在手术室的门外。
她因为是家属，所以医生一看到她到来，不是宽慰她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之类的话，反而是递过来一堆需要家属签订的文件，诸如“手术风险告知书”“手术授权同意书”等等……
温情看着上面的条条款款，握着护士递过来圆珠笔的手都在颤抖。
老实说，她不是第一次签订这种同意书，在她爸爸车祸需要手术时，医生也曾像今日这样，冰冷地递给她一堆协议文件，没有解释，只冷冷地请她签字。
她没办法拒绝，她的妈妈早已被吓傻，别说写字就连说话都有些茫然。而她作为家里唯一的正常人，必须坚强地盯住一切，因为她知道，手术室里的爸爸还等着医生办理完手续过程后才能实施手术。而那时的温爸爸，因为车祸，每耽搁一秒，他的生还机会就会减少一分。
对他来说，开始做手术的时间也能帮他赚命。
那时的温情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在各种协议书上签了字。因为除了医生，这个世上再没人有能救回爸爸的能力，既然如此，她只能无条件地在各种协议上签字。
即便她根本就没看协议上的各种内容，也压根都不知道那些协议上写了些什么。
等到爸爸的手术完成后，她才想起手术之前签订的文件，重新拿出协议一一审查，不由得后背发凉。
而现在，蒋毅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且因为情况特殊，没有经过家属签字就已经开始请主治医生开始治疗了。
现在不过是补签字而已，但温情依然觉得浑身颤.栗。
那些条条款款上，赫然写的是，全是手术过程中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意外情况，家属需知道手术的风险，且愿意承担风险的结果。
然而从内心角度讲，她害怕承担这种风险。
她不怕蒋毅缺胳膊少腿，不怕他失忆或是失信，只怕他像上次一样，忽然人间蒸发。
“快点儿呀，还磨蹭什么呢？”小护士看她拿着笔，却迟迟不签字，终于不耐烦地催促着。
温情赫然抬头，眼里已经开始蒙上雾气，哽咽着半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或许是小护士那句话引发了许薇薇的不满，她挑衅般瞪大了眼睛，怒声呛到：“催什么催，那签合同之前不得好好先看看里面的条款吗？”
“这个可不是什么合同……”小护士见她语气不善，嘲讽地听行者，“这些都是病人在抢救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意外的告知书，简而言之就是风险程度接纳书。像她先生这种情况，一般没得选，因为手术已经开始了，我们这不过是走走程序，补签而已！”
许薇薇听完她的解释，仍旧觉得不释怀，松开搀扶着温情的双手，一把夺过小护士手里的文件，粗略快速地翻阅着。
不翻看之前她还能大义凌然地和护士撕扯，但翻看文件后，她全然没了刚才叫嚣的底气。
“一般我们不建议病人仔细研读每一项风险告知书的条款，因为很多专业术语听不懂。但希望患者家属都做好各种心理准备，毕竟手术都是有风险的。”被抢了文件的小护士原本还语气不悦地催促温情签字，但见许薇薇并不是善茬后，只好耐着性子解释。
许薇薇蔫吧了，她无言以对，只好悻悻然将文件重新递到小护士手中。
“给我吧！”说话的是温情，声音清冷，仿佛经过地下泉水浸泡过似的，冷的令人后背一凉。
小护士毫不犹豫地将文件翻到应该签字的页面，递了过去，指着右下角空白的地方：“在这里签名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