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舞接过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仍然是熟悉的眉眼，可那苍白的脸色，眼底的黑青，以及雪白的头发，无一不在昭示着她的憔悴和难堪。
之前柳南音对秦曼舞这具身体下的毒，恶果最终落在了秦曼舞自己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秦曼舞难以置信地看着孟清歌，却发现眼前居高临下的女子眼中，已经不见了往日的热情和温柔，只剩一片冰冷。
顷刻间，这两年缺失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涌向了秦曼舞的脑海，她清楚地看到自己变成了孟清歌，看到自己听信了青梅的怂恿，策反柳南音给“秦曼舞”下毒……
咣当一声，镜子落在地上，清晰可闻，她亦不由自主地哭出声来。只可惜，整个房间没有一个人同情她。
“我什么都知道了，七岁那年在慈恩寺后山的救命之恩，是你娘在得知我的身份之后，为你铺好的路，是不是？”
“独眼山贼就是你的生父，十年前他杀了我娘，十年后又杀了我爹，而他之所以能混入孟府，是你的杰作，是不是？”
“你欺骗了我，欺骗了柳南音，为了保住你的秘密，你还想连我一起杀了，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是不是？”
孟清歌的声音很是平静，平静的让人以为她在讲别人的故事。连续三个“是不是”，轻描淡写却掷地有声，每问一次，秦曼舞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秦曼舞，我们孟家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这样恩将仇报？若不是遇到了太子殿下和雁回姑娘，我还会一辈子蒙在鼓里，活在你的欺骗之中。可惜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做的孽，终究还是大白于天下。”
“你闭嘴！”秦曼舞听了这番话，当即失控，冲着孟清歌大喊大叫，“你这种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懂我的艰难和辛苦？你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时候，我却在大街上要饭，被众人唾弃。我不过就是想让自己过得好点儿，有什么错？”
“有什么错？”孟清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地事情一样，哈哈笑了起来，“你错就错在人心不足！你自己想想，你来孟家之后，孟家可曾薄待你一分？爹爹可曾冷落你一分？孟家哪个丫鬟小厮不是把你当二小姐看待？”
“我是父母宠爱着长大的没错，但那也是我运气好，投生在了好人家。你虽然出身不高，可有了孟家的庇护，谁还曾冷眼看过你？若是你安分守己，凭着爹爹对你的疼爱，又怎么会亏待你？即便你没有做生意的天赋，爹爹也早已为你准备好了几个挣钱的铺子，让你当个甩手掌柜数银子。”
“秦曼舞，人的出身不能选择，可我们能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你为了一己私欲，杀人放火，伤天害理，害得我孟家家破人亡，你还敢说你没有错？什么让自己过得好点，都是借口！难道来了孟家之后，你过的不好？”
这接连的质问，像是一记重锤击打在秦曼舞的心上，她仓皇地盯着孟清歌，似乎有些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从前爹爹和我就是太纵容你了，怜惜你从小受苦，对你千依百顺，却把你养出了这么个人心不足的性子。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对你客气半分，看在你活不久的份上，我不追究你两年前杀人放火的罪责，可你也别想再从我孟家，拿到半点好处！”
孟清歌话音落下，秦曼舞眼神惊恐：“什么活不久？”
“呵，你该不会忘了吧？当你还是孟清歌的时候，你撺掇着柳南音对我下了毒，而现在我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具中了毒的身体，就还给你了。”孟清歌冷笑着，“你说……这是不是自作自受？”
这下子，秦曼舞完全不淡定了，她立马从床上起身，扑到柳南音面前，哭诉道：“相公，我是你的妻子，你要帮我！我不要留在孟家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一边说着，秦曼舞还扯着柳南音袍子的下摆，哭的很是凄惨，如果忽略她这一头白发，倒也是个我见犹怜的模样。
“曼舞，你应该知道，真相已然大白，我爱的从来都不是你。我们的亲事，也是在你一而再，再而三欺骗我的情况下才完成的。”柳南音掰开秦曼舞的手，“既然一切都回到正轨，那我们这段错误的姻缘，便不该再继续。我会劝服我爹不会把你捉拿归案，可我们之间已再无可能，我明天就会写休书，你就安心在孟家住着吧。”
柳南音自己也知道，他不可能再接受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妻子，孟清歌也不会放过秦曼舞，所以休妻，是最好的结果。
“哈哈哈……”秦曼舞忽然间大笑起来，“柳南音，你还做着痴心妄想的梦呢？你以为你休了我，就能跟孟清歌破镜重圆？”
“我……”
“当然不可能！”柳南音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清歌打断，“秦曼舞，这件事情不要再扯上我了。不管他休不休妻，他只会是你秦曼舞的相公，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两年前我们就已经错过，今生再无可能。”
“清歌！”柳南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孟清歌，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本以为，一切回归正轨之后，他就能跟孟清歌解除误会，重归于好。
“柳南音，你不要忘了，在你对我下毒的那天，你就已经不配拥有我了。”孟清歌冷声开口，“那虽然是秦曼舞的身体，却是我的灵魂。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当我还是孟清歌的时候，你听信秦曼舞的欺骗，一场婚约抹杀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当我变成秦曼舞以后，你又听信了她的谗言，一顿有毒的饭菜，毁灭了我对你所有的幻想。”
一字一句，听得柳南音脸色寸寸苍白，几乎要跟秦曼舞一样了。
“你喜欢的，至始至终都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姑娘，那不是我，也不是秦曼舞。”孟清歌继续说道，“同样的，我不会追究你下毒的事情，但是我们从今往后，恩断义绝。”
这个世界上像孟清歌这样决绝的女子很少，在受到这样的伤害之后，她能摒弃自己性格中懦弱的一面，在这摧枯拉朽的艰难时世中，越发坚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