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掌柜朝着秦曼舞拱手行礼,然后才开始禀告:
“曼舞小姐有所不知,两个月前大小姐不跟我们沟通,私自接下许多订单。咱们染坊本来就不大,人手也不足,那么多订单,在规定的时间内根本无法交货。更何况,马上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咱们还要分出一部分人手,去染织光锦……”
秦曼舞静静地听着,从容掌柜的话里,得到了许多信息:
其一,孟清歌为了证明自己在做生意上的本事,不顾实际情况接了布匹的订单,造成订单过多,染坊无法如期交货的情况。
其二,织光锦是八月十五要上呈给皇上的贡品,如今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容不得有半点马虎,人手更是必不可少。
所以,孟家的染坊面临着两难的情况:若是无法如期交货,就必须按照双倍的价钱赔偿给下订单的顾客;可若是全部人手都用来赶货,织光锦无法完成,就没有办法上贡,孟家就是欺君大罪。
不管怎么选,孟家的压力都不算小。
秦曼舞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把孟清歌骂了大几十遍——这个孟清歌,顶着她的身份,却尽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照这么下去,孟家迟早会玩儿完。
只可惜,她如今的身份只是孟家养女,比起孟清歌这个根正苗红的大小姐,虽然能力更加出色,却少了血脉的加持,在孟家也就低人一等。
“曼舞小姐,您可有什么好主意?”容掌柜看着秦曼舞眉头紧蹙的脸,心中不由得忐忑。
自孟庄主去世后,孟家多少大风大浪,都是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姑娘扛下来的,如果连她也没有办法,那么孟家染坊这次可就算全完了。
“你回去以后马上做这几件事:第一,发布告示招募会染布的技工,工钱比照市价每个月多给两钱,以利诱吸引技工,增加人手;第二,去跟我们交好的那些染坊借人,当然不是白借的,工人的工钱我们发,包三餐,另外还给那些染坊一笔租金;第三,派人联系那些给我们下订单的顾客,问问他们能不能通融一些时候,记得态度要诚恳,好好说话,尽量不得罪人。”
“做完这些事以后,除了染坊那些负责织光锦的老手,其他人全部日夜赶货。至于织光锦,若是不能在八月十五之前完成,我另外再想办法。”
秦曼舞连续下了好几道命令,轻重缓急,分条缕析,让容掌柜顿时就觉得找到了主心骨,比起孟清歌只会发脾气砸东西,秦曼舞显然更让人敬重。
“小的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把重心放在顾客的货单上,贡品可以先缓缓。”容掌柜点头说着,随后又问道,“那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咱们可如何是好?”
“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办法。”秦曼舞说道,“回去办事吧,孟家染坊虽然小,可也是父亲在世时很看重的产业,不能有丝毫意外。”
“是,小的这就去办。”容掌柜得了秦曼舞的准话,心里有谱多了,也不再慌乱,告辞了之后,便离开孟家庄,回到染坊应对这次危机。
而秦曼舞,在打发了容掌柜之后,一直强撑着地身体突然间虚软了下来,脸色也比先前更加苍白。
“曼舞小姐,奴婢扶您回去吧,您这一上午都在奔波,想必是累坏了。”芽儿扶着秦曼舞,朝着后院的厢房走去。
一边走着,芽儿那碎嘴的毛病又开始了:
“小姐,贡品可是大事,孟家就算再有钱,那也比不过皇权,您怎么会让容掌柜赶货,而不是全力以赴染织光锦呢?”
“更何况,您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哪儿来的办法解决贡品的事?万一皇上怪罪,大小姐还不把您推出来顶罪?”
“够了!”秦曼舞再次打断芽儿的话,“既然我做出了决定,那必定是有我自己的原因,你要么服从,要么沉默,不需要再多啰嗦什么。”
“我知道了,小姐,可我只是在为你担心!”芽儿瘪瘪嘴,一脸委屈。
秦曼舞叹了口气,看着身边的小丫鬟,虽然她是把自己当成真的秦曼舞在伺候,可是在如今这种境地,也只有这个小丫鬟真心实意地关心着自己。
沉默片刻之后,秦曼舞解释:“早上在临溪城找大夫的时候,我偶然听到了路人的谈话,说是太子殿下代天南巡,不日便会抵达临溪城。若是我能找到太子,跟他说明情况,得到太子殿下的谅解,贡品的事情也就能解决了。”
芽儿一听这话,脸上担忧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兴奋:“小姐真聪明!原来小姐早已经想到办法了,我还傻傻的发愁呢!”
秦曼舞不再多说什么,她没有跟芽儿明说的是:太子殿下哪儿有那么好找,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会答应她的求情。
只可惜,这样的话她不会明着说出口,只能自己默默地想办法。
回到房间以后,秦曼舞打发芽儿离开,自己关上门,躺在床上休息——她明明很累,很想睡觉,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不管白天黑夜,她的脑袋就像是一台永远无法停止转动的滑轮,得不到半点喘息的机会。
她知道,这种情况是在三个月前出现的。
三个月前,正好是孟家大小姐孟清歌从她手中把掌家之权拿回去的时候。也许是对她心生忌惮,也许是怕她伺机反扑,所以对她用了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想慢慢地折磨她。
临溪城最好的大夫给她诊过脉,推测她可能是中了毒,可至于是哪种毒,却没有人能说得出来。
如今这具身体越来越脆弱,不过短短三个月,就羸弱到多赶一个时辰的路便要晕厥的地步,可偏偏她又无法真正的晕过去,这种感觉,委实太过痛苦。
或许,她也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等解决了染坊和贡品的事,她就离开这里,孟清歌也好,秦曼舞也罢,不管她是谁,这孟家庄的一切,都会与她无关。
包括他……
如果她真的是中毒,不可能一点迹象都没有,整个孟家庄,她唯一不会防备的人就是他,所以他也是最有可能对她下毒的人。
各种纷乱的念头在秦曼舞的脑海中闪过,让她觉得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