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顾西楼和陆雁回的逼问，这个南疆人先是激动地解释，而后越说声音越小，最终低着头，抿着嘴，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旁边有个卖竹篾编织的小玩意儿的老汉看不下去了，不由得开口说道：
“这位公子，这位姑娘，你们有所不知。刚才那个汉子，是尘夜楼的杀手，他天天领着一群人在这附近晃荡，美其名曰是巡街，保护当地的百姓，可实际上就没见过他做好事，经常是看上了什么东西，就直接拿走。人家不给，他还用武力威胁，尘夜楼恶名在外，人人凶神恶煞，谁又敢真的跟他们为敌呢？”
那个之前被陆雁回质问的南疆人，见有人帮自己说话，便又激动起来：“我没想害他的，我只是想小小的给他一点教训，这虫子……要不了他的命，顶多让他痛苦一点。”
顾西楼此时也知道，这南疆人大概是受害者，实在是气不过，才会用蛊虫来教训人。不过此时他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老人家，若真如你所言，尘夜楼每天在这街上不问自取，将百姓的劳动成果视若无睹，不给钱就拿东西，岂不是强盗行径？这样的恶行，难道官府不管吗？南城的郡守呢？他也毫不作为？”
那老汉听了这话，神色忽然间变得警惕起来，朝着四周看了看，确定四下没别人听见，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公子，这些事老头儿我也是道听途说，是不是真的也算不得数。这郡守啊，从前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他也管过这些人，可是他手底下那些衙役，根本不是尘夜楼的对手。尘夜楼发起狠来，都敢当街杀死官差。还有一次，听说那郡守刚出声没多久的儿子，还在襁褓中，才几个月大，被尘夜楼的人掳走，再送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尸体……”
“郡守的妻子因此恨上了他，觉得他只在乎官职，在乎外人，却不顾儿子的死活，没多久就自己上吊死了。那郡守不甘心，觉得不能让尘夜楼如此猖獗，曾派人向朝廷呈递奏折，请求朝廷派人处理。可是他每次派出去的人，都有去无回，却每每都是三天后，被人把人头给送到了郡守府。自此之后，人人惜命，再也没有人肯为郡守办事了。”
“这郡守，他是被逼着……众叛亲离啊！”
随着老汉越说越多，顾西楼的眉头却月皱越紧，虽说老汉之前讲过，这番话是道听途说，但是顾西楼看着老汉眉眼之间的神情，他像是知道内情，这番话也不似作假。
陆雁回看着老汉哀戚的表情，心中似乎有些不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顾西楼却是有一肚子话想问，却只听顾西楼又开口道：“老人家，尘夜楼盘踞在此十多年，若是一直如此，南城百姓为何会忍受这么久？难道不会有人起了上京城告状的心思吗？”
“唉，这也是冤孽啊。”老汉摇头叹息，“从前的尘夜楼可不这样，段楼主还在世的时候，尘夜楼即便杀人，杀的也都是大奸大恶之人，甚至还帮着南城的官府肃清匪患。可两年前段楼主仙逝之后，这尘夜楼就变了……”
听到这话，顾西楼和陆雁回对视一眼，这老汉的话，与晴禾的话不谋而合，而他们对段楼主的评价，也跟顾西楼记忆中的段大侠相契合。
这就说明，从前的尘夜楼，在段义天的带领下，的的确确没有做过什么邪恶之事，甚至真的会保护百姓，但新任的楼主接任之后，便一改往日的风格，让尘夜楼变成了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
“老人家，你放心，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也有朝廷的礼法，尘夜楼不会永远这么肆无忌惮下去。”顾西楼对着老汉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就借公子吉言，若是真有这么一日，老头儿我也可以告慰那些枉死无辜灵魂了！”老汉感叹着，然后也不再开口说什么，只低着头继续摆弄手中的竹篾，将它们编织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而陆雁回也知道自己误会了那个南疆人，她刚才看到他用蛊虫折磨那个大汉的时候，没有弄清楚原因，便出手救了人，而且还害的这个南疆小伙子被反噬而受伤，所以她跟南疆人道了歉：
“很抱歉，刚才没弄明白原因，就误会了你，真是对不起。”
一边说着，陆雁回还给南疆人鞠了个躬。
这么一来，反而是那个南疆小伙子不好意思了，他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对他出手在先，我不对。不过姑娘，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陆雁回问道，“力所能及之事，决不推辞。”
那个南疆小伙子忽然有些扭捏起来，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说道：“那个……能不能请你给我买一只叫花鸡？我奶奶想吃，她年纪大了，大夫说她的病治不好了，拖了这么久，就想吃你们中原的叫花鸡。我千里迢迢带着她从南疆来到这里，就是听很多人说，南疆的药材在这里卖的很好，我可以挣很多钱给奶奶买叫花鸡……”
却没想到，他的药材确实很好，但却一个都没卖出去，因为都被尘夜楼的人抢走了，只剩下一点“残羹剩饭”，品相不好，价值不高，根本无人问津。
只有一些路过的大夫，看着他着实可怜，就花一两个铜板，把那些“渣滓”都买走。
但是在南城，一两个铜板能做什么呢？无非也就只能买几个包子，他和奶奶两个人，一天的饭都不够，当真是囊中羞涩至极。
“你奶奶只想吃叫花鸡吗？她还想不想吃别的什么？”陆雁回问道。
那小伙子也单纯得很，见陆雁回发问，就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来——什么酱肘子、卤牛肉、凉拌虾仁儿、香菇鸡丝粥……
都是天香居的招牌菜，巧的是，昨天晚上顾西楼和陆雁回他们才刚刚吃过。
“那你和你奶奶现在住哪里？叫花鸡要趁热吃才好吃，我让人买了之后，直接给你奶奶送过去？”陆雁回问着。
那南疆小伙子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说了地址。
顾西楼明白陆雁回的意思，直接扭头给屈奕使了个眼色，屈奕了然地去天香居买饭菜了。
只是想吃一顿好吃的饭菜而已，多么朴实的愿望，既然碰见了，就是有缘，能出手帮一把的，他们也从来不会吝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