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贵妃瞧着宇文玥怀恨的眼神,微微点头,心中对这个懂事的女儿又多了几分愧疚,可愧疚终究只是一瞬的事情,很快便被皇位的诱惑吹散在心田间,每到夜深人静之时,蒋贵妃甚至会盘算着为宇文玥寻门“更合适”、“更有利”的亲事以巩固权势。而为母的心思也浅薄若纸。
但这些,宇文玥怕是无法知晓。
母女俩各怀心思,亲亲热热的聊了一会方才散了。
这个雍容华贵的紫兰殿终在繁华中浸入夜的梦乡。
一夜的休憩,在清晨的阳光中大地渐渐苏醒,微白的天空带着凛冽的寒意,黄绿交加的树叶在冬风中萧萧瑟瑟的坠落,似一副动态的画卷,本是凋零的季节,可未央宫却从来不缺盛开的鲜花。每个宫中、路旁、水榭楼台、御花园畔,水仙、梅花、君子兰纷纷绽放。点缀着这个恢弘的宫殿。
姚琦姝掀开帘帐,打量着这个井然有序的宫廷。原本她对这座未央宫充满的期待和幻想。而此刻的她心中却只有紧张和忐忑。她不再敢攀比花枝,只愿不若秋叶飘散零落了。
姚琦姝从软轿的抽屉中取出一面铜镜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一席正红的梅花点绛苏绣袄裙映衬着精心打理的妆容。红唇似血,眉目浓描,才能勉强掩盖这段时日的憔悴。从一品国公府主母到现在夫、子均陷于牢狱,剥落管家之权。这种种,让心气颇高的姚琦姝一时难以接受。
想起即将与蒋贵妃商讨的事情,姚琦姝的脸上泛着久违的光亮。
崔琪妧,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停轿!”
太监尖细的声音从外传来,姚琦姝双目微扬,端起高傲的笑容,等待着太监的恭请。
“请姚夫人下轿。”
一双素手缓缓将轿帘拉起露出一张明媚的脸庞,含笑道:“姚夫人请~”
姚琦姝稍稍打量着眼前的人儿,只见女子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双眼之中均是精光,再瞧这一席淡紫宫装,首饰配件丝毫不见差的,比路上瞧见的宫女们似要高贵一些,怕是个有等级的。含笑点了点头,搭着女子的手缓步下轿。
待站定,稍稍抬头,紫兰殿金灿灿的几个大字直冲眼底。姚琦姝嘴角微扬,带着几分胜利的期待,扬声道:“贵妃娘娘可在宫中?”
“娘娘已恭候多时,请姚夫人移步偏殿。”女子含笑说道。缓缓在前引路。
穿过前院、绕过满是花架的回廊,经过鲜花铺满的游廊,行了约莫一刻钟方才到了偏殿之中。说是偏殿却比镇国公府的正厅不承让多少。进深三间,宽四间的偏殿以六根两个合抱雕龙画凤的金丝楠木支撑,梁柱之上淡紫色的帘幔点缀着,隐隐有些银色的光线飘洒着。偏殿的中央摆着一个半人高的纯铜鎏金繁花仙鹤双飞香炉,辟寒香的香气在整个偏殿环绕。虽然刚刚入冬,可殿中已燃起地龙,配着这辟寒香到觉得温暖如春。而殿中的家居摆设、古玩字画、玉器金石更不用提。
姚琦姝心中更是对自己的决定坚信不已。
就凭借紫兰殿偏殿的布置,高贵典雅不落俗套,便可知蒋贵妃的心思细腻,又彰显了皇上的恩宠,而仅仅只是一处偏殿便有了这般做派,那正房、正厅、主殿是何等的繁华便是不难想象的。蒋贵妃这一召见,一则显出了自己的身份,二则更是在给姚琦姝吃定心丸呀。
“还请姚夫人稍等片刻,娘娘一会便到。”女子含笑对着姚琦姝做了一个请字。
姚琦姝微微点头,顺着女子的目光很是自然的坐到了右下首的位置之上。
女子微微颔首,对着身后的宫女招了招手,自己转身出了偏殿。
过了片刻,只闻门声清响,姚琦姝心中一动,缓缓起身对着来人含笑福身:“臣妇拜见贵妃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赐坐。”蒋贵妃带着亲热的笑容快走几步拉着姚琦姝的手上下打量道:“之前曾远远瞧见过夫人,又见得崔大小姐,便知是个钟灵俊秀之人,今儿见了更觉容貌过人,见之忘俗。只是似乎有些西子之态,可是近日烦心了?”
“贵妃娘娘过誉了,我等俗事之辈见了娘娘的天人之姿才知瑶池仙子下凡尘。至于臣妇的烦心之事不提也罢。”姚琦姝抽取帕子拭了拭泪珠,微微吸气,低声道:“今儿有幸见得贵妃娘娘便是臣妇的福气,相信以后定然阖府和顺。”
“本宫可不是菩萨。”蒋贵妃浅笑着回道。
姚琦姝微微扬眉,心知蒋贵妃正等着自己的话,一个皇帝宠妃,与皇后几乎平起平坐,下有皇子公主,母族强盛,而自己…所幸他们还有共同的敌人,否则自己恐怕连面见的机会都没有。老夫人说的是,能成为当权者的棋子至少说明自己是存在价值的。只要还有价值,镇国公府就不会落入崔琪妧的手中。
蒋贵妃嘴角微扬,冷眼看着姚琦姝变幻的神色,对了馨儿唤到:“姚夫人的茶怕是凉了,换上皇上才赏的大红袍吧。”
“是”馨儿应声道,很快便端了一盏新茶放于姚琦姝面前,含笑道:“姚夫人请用茶。”
“有劳。”姚琦姝看着馨儿的容颜微微定神道:“这位姑娘与刚刚接臣妇的姑娘倒是有五分相似。”
“本就是姊妹两个,姚夫人好眼力。”蒋贵妃笑着回道。
“蒋贵妃过奖了,只是这个好眼力并不总能识人断物。”姚琦姝稍稍颔首,露出白皙的脖子,似一只受伤的天鹅,弓着脖子在等待救赎。只是天鹅永远不知道,伸来的手是来自恩人还是猎人。
蒋贵妃眼角微动,低声问道:“夫人何出此言?”
姚琦姝双唇紧抿,顷刻间泪水染湿眼眸,对着蒋贵妃重重跪下,悲戚道:“臣妇不识中山狼,将恶狼引出家中,不过才几月的时间就落得个夫君爱子齐齐入狱,母亲病重不愿理事,连同娢儿都被禁足院中,日日流泪。臣妇知晓皇上太后爱她护她,即使有再大的过错也均是我们的错,可臣妇不服,不服呀!”
蒋贵妃看着姚琦姝唱做绝佳的表演,不觉感叹这宫墙之外也是戏子居多,说哭便哭,说笑便笑,这功底可不比宫中的妃子们差上一丝。现在便知晓告崔琪妧的状,之前欺负别人的事倒是丢到了九霄云外。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人才适合枪使,给她一个合适的时机,不用自己多说一句便会急冲冲的扑上去,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