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灯光下,乌夕夕与陈遇对视了一会儿,确定他的坚持,才缓缓说道:“如果你不怕死在这里,跟我的祖辈们做个伴,那就跟着我。”
虽然陈遇知道前面可能存在危险,但听到乌夕夕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呸、呸”两下,“说点好听点的话,才能涨士气,比如,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家里没鸡,我也没空进山给你抓一只野鸡。”不懂游戏术语的乌夕夕回道。
陈遇正欲解释这句话的意思,乌夕夕反手捂住他的嘴,竖起食指在嘴边,让他噤声不语。
陈遇的嘴唇触碰到乌夕夕的掌心,有些干燥,不像印象中女孩子该有的柔软,甚至还有些粗糙,但却莫名让人心安,他抬手将乌夕夕的手拉下来,无声地做着口型:“你放心,我很安静。”
看了陈遇的口型之后,乌夕夕也无声地回道:“你想吃鸡就自己去抓!”
陈遇猛然一震,心想:“一直以来,乌夕夕对我就像见仇人一样,没想到她居然……该不会是因为我这张脸长得像秦漠的缘故吧,那她到底是还喜欢着秦漠,还是喜欢我啊?”
乌夕夕心里则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鸡,也不知道今天的人带没带驴蹄子,没有鸡,有驴蹄子也不错。”
两人各怀心思,继续往前走。
匆匆组成的最不默契组合,让人十分替他们捏一把汗。
每走一小段路,乌夕夕就会停下来,趴在石壁上听一会儿,陈遇也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总之乌夕夕让他走,他就走,让他停,他就停。
就这样走走停停地又走了一会,乌夕夕向陈遇伸出手,陈遇一愣,也把手伸出去,握住她的手。
乌夕夕很快就甩开他的手,指了下油灯,朝他又抖了抖手,他才明白乌夕夕是想要油灯,而不是要牵着他的手。
接过油灯之后,乌夕夕将它吹灭了。
一下子,所见之处无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陈遇抓瞎地在空气中抓了几下,就被乌夕夕准确无误地给抓住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手指轻轻地叩了几下他的手背,然后拉着他往前走。
在这种视觉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情况下,还是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环境里,唯有随着手心那只手向前的拉动,向前一点点磕磕碰碰地走着。
这样静悄悄地又走了一段路,陈遇终于感到前面似乎出现了点模模糊糊的光线,还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应该是山洞的石缝,把光线透进来了,不过也仅仅是微弱的一点点而已。
陈遇还是要靠乌夕夕作为路探拉着他走。
突然,乌夕夕再次停下来,甚至开始往后退过来,拽着他躲到一处石块凸出的背后,蹲下来缩在角落里。
没用等太久时间,紧接着就听到一阵阵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还有几束灯光在黑暗中扫来扫去。
有人来了!
陈遇屏住呼吸,蹲在乌夕夕的身边,紧张地看着那几束灯光,生怕持着手电筒的那些人会往这边走过来。
好在他们似乎完全没有要往这边查探的意思,一伙人就这么走了过去,周围又重新恢复成昏暗状态,陈遇长吁一口气。
“看来不是我小叔,这伙人也是来盗墓的?”陈遇小声地问乌夕夕,“他们来搞事情,那我们的计划要怎么办?”
乌夕夕的声音很平静,“不用管他们,会有人处理他们的。”
陈遇吃惊,嘎?乌夕夕家里不是只剩下她一个了吗?这两天在这座山上,就没看到过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
乌夕夕站起来,拉着陈遇继续往前走,她似乎完全不用看路,让陈遇怀疑她是不是带着夜视仪,才能在这么黑的地方行走自如。
这时候,前方有一小片亮光,阳光从上方的洞口投射下来,在漆黑的山洞内,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走近那小片光影内,陈遇的眼睛终于能看到一点东西了,他转头看看身边的乌夕夕,差点给吓了一跳。
乌夕夕的眼上戴着一样东西,突然乍一看,违和感十足,还以为是什么不认识的人突然替换掉了她,是个假的乌夕夕牵着他走了那么久。
陈遇凝目观察了下乌夕夕戴着的那样东西,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戴着的是夜视仪?”
乌夕夕不知道自己戴着的东西叫什么,她扶一下它,说:“你说这个叫夜视仪?”
陈遇颇为无语地抿抿嘴,“你不知道它是什么,怎么就用上了?”普通的村民会买夜视仪吗,而且就乌夕夕在天州市的二愣表现,这么跟不上时代的人,会知道夜视仪这种东西的存在?
“是我们组……朋友送的,说是戴着它就能在墓里,就算不用点火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虽然我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但看不到还是很不方便。”乌夕夕很是得意地说,“确实很好用,把他们的火都弄灭之后,我就能悄悄地……嘿嘿嘿。”
陈遇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能不能别笑得那么瘆人?”
“嘿嘿嘿……”
陈遇快速地扭头,盯着乌夕夕,她此刻正面无表情状。
“嘿嘿嘿……”
陈遇头皮阵阵发麻,小声地说:“好了,乌夕夕你别闹了,前有豺狼后有虎,要做的事情还有一大堆,你还有那个心情来吓我作甚么?”
“不是我在笑。”乌夕夕淡淡地说道。
“……”陈遇沉默一瞬,然后蹦起来三尺高,“所以这才是让人觉得恐怖的地方啊!你怎么还能保持淡定?!到底是什么鬼在笑?!”
乌夕夕当然知道是什么“鬼”在笑,只是这不能告诉陈遇,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用在意,就当没听见好了。”
陈遇生无可恋,一脸呆滞地看着“鼓励”他充当聋子的乌夕夕。
乌夕夕“不拘小节”,可以不在意不断在耳边嘻嘻嘿嘿的诡异笑声,陈遇自认觉悟没她高,他伸出手,指着乌夕夕戴着的夜视仪说:“借我用一下。”
“这……不太好吧。”乌夕夕很犹豫,不是很想借给他。
陈遇很坚持,“借给我,以后你不用洗碗了。”
乌夕夕立即二话不说将夜视仪摘下来递到陈遇的手中,“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拿到夜视仪,陈遇就迫不及待地戴上,可是这时候笑声已经停止了,不能通过听声辨位来找到这只“鬼”。
陈遇扶着夜视仪,原地缓缓地转圈,把黑漆漆的洞内一处处看个遍,还没等他看完,他的肩膀就被人搭了一下,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我马上就看完了,等等再还给你。”
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略感不快地转身,对乌夕夕说道:“我还没……”
陈遇的眼前距离一个拳头不到的地方,赫然是一张惨白的人脸,眼珠子也是白蒙蒙的,完全看不到黑眼珠。
“鬼啊!!!!!”
乌夕夕听到“噗通”一声,在漆黑中,过一会后,她的声音响起:“小美,你把他吓晕过去了。”
“哇!还真的晕了,这事我可以回去跟大伙吹一年的牛逼,已经好久没能吓得这么爽了。”这是另一道不属于乌夕夕的声音。
乌夕夕:“你吓晕的人,你背着走。”
小美:“诶?!夕夕姐,人家辣么瘦弱,他辣么重,人家背不动的啦。”
乌夕夕:“那就喊小卢出来替你背。”
小卢:“咦,夕夕你怎么知道我也在?我都没发出声音。”
乌夕夕:“你现在不就说话了吗?”
小美:“小卢你个傻缺二愣子,快过来替老娘背他走!是你叫我去吓他的,还说能吓死他的话,就送我看中的那套护肤品,哎!最近的活有点多,吃不好睡不好,我皮肤都差了好多……”
小卢:“……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小美:“哦,你敢做,还怕我揭你老底?夕夕姐,我有事要禀报,这小子瞒着你干了特别多的坏事。”
小卢:“喂喂!一共就两件,早上吓一次,和刚刚的那一次,没了!”
乌夕夕无声地叹一口气,一拳头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砸在小卢的头上,中断他和小美的东拉西扯,“少说话,多干活,背上他,跟我走。”
乌夕夕打头阵,小美跟着,小卢背起陈遇在最后,一行人在墓中默默潜行。
陈遇是被呛醒的。
在一阵混乱中,小卢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他将背上的陈遇给甩了出去,直接落到旁边的水坑里。
幸得这水坑只是浅浅一汪,被摔得一脑袋懵的陈遇两手一撑就坐起来了,不至于被浅水淹死。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是怎么个回事,就又被人一脚踩过来,重新倒进水里,那人嘴里还喊着:“我打死你个粽子!去死吧!”
被水又呛了一鼻子的陈遇:EXM?!
由于战况混乱,那人没踩两脚就也被人掀翻了,陈遇得以咸鱼大翻身,迅速从水坑里爬起来,骑在这个嘴里喊着“自己人!不要误伤!”的家伙身上,抡起拳头就是一顿殴。
待到“自己人”半死不活地歪倒之后,陈遇才气喘吁吁从他身上起来,抹一把脸上滴滴答答的水珠,他的头很痛,似乎里面有两样相互排斥的东西,想要活生生地裂成两半,但又很奇妙地从各自身上一点点相融到一起去。
他拍拍钻心痛的脑门,往手电筒灯光乱晃人影幢幢,还有一堆虫子飞来飞去的战场中心,寻找属于乌夕夕的那道身影。
可惜并没有看到乌夕夕。
陈遇弯腰站起来,贴着墙壁,避开这些人,小心翼翼往前挪动,轻喊着乌夕夕的名字,突然他的脚脖子被人给抓住了。
他以为又是“自己人”,正想一脚踹过去,就听到那人说:“夕夕姐晕了,我背不动,快点来帮忙。”
陈遇回身低头看向抓着他脚脖子,貌似友军的女人,他差点没条件反射地踹一脚出去,妈呀,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女鬼!
小美也知道自己目前的扮相有多吓人,也感到了陈遇的惊惧,忙解释道:“我、我就是打了美白针,头发也比较长而已,不是鬼啦!”
陈遇狐疑地又看了她几眼,小美没太多时间向他解释,自己为何跟之前吓尿他两次的“女鬼”那么像,催促道:“快来搭把手,把夕夕姐背走,小卢一个人扛不了太久,我得过去帮忙。”
陈遇蹲下来,这才发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具身体就是乌夕夕,小美扶着乌夕夕趴到陈遇的背上,然后将夜视仪套在陈遇的头上,指着一个方向说:“你往那边走,在第四个路口,往左转,继续走,到了第四个路口,也是左转……”
重复的第四个路口左转,这很容易记,陈遇背起乌夕夕就走。
这座古墓地宫里,墓道四通八达,稍微不慎就迷路了。
陈遇一边走一边数着走过的路口,第一个路口、第二个路口、第三个路口、第四个路口,左转。
“……”陈遇看着左转之后的这条路,默默无语。
面前是一堵结结实实的墙壁,完全就是死路一条啊,被猪队友给坑了!
队友靠不住,队长又昏迷不醒,也只能靠自己了,陈遇背着乌夕夕转身走出这条死路,重新找出路。
走着走着,就听到前面哐哐哐的声音,突然就有一个人飞出来仰躺在地上,他一边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一边借着余光看向陈遇这边,小卢吐血,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打出来的,“你怎么还在这里?!小美不是让你带着夕夕走了吗?你以为老子有多能抗打?!快走啊!”
陈遇还没来得及解释那个小美给他说了一条死路,他不小心迷路又走回来了,小卢就大吼一声冲了出去。
陈遇:“……”
没有可以问路的人,他只得继续埋头找路,走了一会,他停下来,颠颠背上有点要滑落下来的乌夕夕。
“嗯……”背上的乌夕夕发出了声音。
陈遇赶紧将她放下来,谁知她却像是一副软骨头一般,一点也站不稳,直接往地上摔下去。
“乌夕夕,你没事吧?”陈遇蹲下来查看乌夕夕的状况。
乌夕夕睁开眼,发现周围只有陈遇一个人,不见那些盗墓贼和小卢小美他们,她嘶哑着声音问:“他们呢?”
“还在打,不过对方的人比较多,看着好像打不过的样子。”陈遇答道,他说得比较委婉,哪里是打不过的样子,分明就只有挨打的份,纯粹是在拖着盗墓的那些人,给乌夕夕争取时间而已。
乌夕夕摸出口袋里的哨子,放到嘴里,想要用力地吹响它,可她一用力就痛得头冒冷汗,吹出来的声音并不够响亮到传达给小卢他们,她把哨子抛给陈遇,“用力吹响三声。”
陈遇注意到了乌夕夕的不对劲,视线一转,看到了乌夕夕侧腹暗红的一块,“等等!你是不是受伤了?”
乌夕夕用手捂着伤口,轻描淡写地说:“被划了一刀,别管我,快吹。”
陈遇依言用力吹响了哨子三声,哨声在回音中一圈圈传了出去,过了一会,又有另外三声一圈圈传了回来。
这是乌夕夕和小卢他们的暗号传递方式,三声代表着撤退,小卢他们有回声传回来,就说明他们成功溜了。
“乌夕夕,你的伤严不严重?我们还是赶快出去找人包扎伤口。”陈遇很担忧,拍拍肩膀,“快上来,我背你,你来指路。”
乌夕夕强忍着痛楚,重新趴回到陈遇的背上,给陈遇指路。